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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尽天下鸳鸯事(12)

飞飞急切地追上去,却碰了一鼻子灰,竹室的门被风嘭的一声关上,柒情绝毫无情绪的声音自外传入:“好好念书。”

“念书……”飞飞颓靡地靠着竹门坐在地上,望着满屋子的书哭笑不得,还念书,她大字都不识一个,念什么书呐?

但飞飞又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既然答应了要全都学会,就要付诸行动,她发过誓要让柒情绝刮目相看的,决不能退缩。

打定主意,飞飞咬牙站了起来,她走到桌边盘腿而坐,袄裙小衫刚好可以盖住膝盖,她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来左看右看。可她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望着书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完全不知道它们在说些什么。不仅如此,反而生出浑身的鸡皮疙瘩来。

无奈地放下书,飞飞胳膊拄在桌子上,托腮发呆。片刻,她忽觉胳膊肘很痛,低下头去,发现在一摞书籍下面压着一叠厚厚的宣纸,好奇心作怪下,飞飞将书扫到了一遍,拿起那一叠被压在最底的宣纸仔细观看,一边看,一边落泪。

为什会哭?因为这些纸上都画着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

画画的人显然技艺极其精湛,这些画像几乎一模一样,画得都是同一个人,完全像是复制出来的。可虽说都是同一人,画画的人却固执地画了少说百余张,可见他对画中人的执着。而且虽说只是画像,画中人的脸孔也是模糊的,但她绝美的身姿和不俗的气质仍然勾魂摄魄,让人沦陷。

飞飞不知道为何这个女子会让人如此痴迷,她面孔模糊,连五官都不曾画上,却可以轻易地比过飞飞脑海中任何一个堪称红颜祸水的美女。她苍白而纤细,柔弱而无助,却又透着一股由内而外的坚强。并非是那种一看便十分惊艳的绝代佳人,却是那种极有味道,超凡脱俗的淡雅女子。

——看不透,读不懂,无法掌控。或许,这就是她吸引人的原因吧?

眼泪顺着飞飞的脸颊缓缓滑落下颌,滴在她手中画纸上,湿润了一片。

这书房是柒情绝的,那这些画自然也是他的手笔,即使不是他所作,也是对他极其重要的东西。这些飞飞都很轻易地便想到了,她很伤心,习惯性地想要逃避,想回她的小树林去,她承受不起,只能选择不去面对。

010

飞飞犹豫不决,不知道该离开还是留下来,她经历的事情不多,不懂得如何处理现在这种情况,虽然觉得好伤心,但这似乎又和她没什么关系,撇开师徒关系不谈,她和柒情绝也不过只能算是认识的人而已。

谁知在这时,一个早已被她遗忘到角落里的人再次出现了。

飞飞茫然中忽觉眼前一亮,明晃晃的金袍刺得她立刻闭上了双眸,片刻,她忽然又睁开,盯着近在眼前的金色面具,颤声道:“你你你你你……”

金袍男子面具后一双凤眸微微挑起,竟是对她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飞飞脚下不稳,嘭地一声摔在地上。

金袍男子似乎叹了口气,蹲下、身伸手扣住了她的下颌,惋惜道:“有胆子迷晕我,没胆子面对我,恩?”

飞飞下意识点头,见金袍男子看了似有不悦,立刻又摇了摇头。

“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你才好呢?”金袍男子松开扣住飞飞下巴的手,摩拳擦掌。

“你不能这么对我。”飞飞爬起来跑到门边,“我师父是柒情绝,他会杀了你的。”

听到柒情绝三个字,金袍男子身子猛地僵住,飞飞以为自己的话吓到他了,赶忙继续道:“怕了吧?不过如果你肯现在离开,以后再也不来找我麻烦,我就不告诉师父。”

金袍男子轻蔑一笑:“小乌鸦,你这是在警告我不要欺负你吗?”

飞飞使劲开门,却怎么都打不开,她满头大汗道:“当然了,你知道就好,你要懂得感恩。”

“感恩?”金袍男子坐在桌子边,笑着歪着头看着她,“小乌鸦,今天我就告诉你,我还偏要欺负你,你待如何?”

飞飞急了,越发努力去开门,可她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那门却还不动如松。

“不要白费力气了,我在门外下了结界,便是你师父,也不会很快发现这有异常。”

飞飞有些怕了,怯怯道:“你不能这么对我!”

金袍男子一步跨到飞飞面前,扣住她的下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字字道:“我可以!”

飞飞挣扎着退开:“你真不怕我师父弄死你?!”

金袍男子忽然又笑开了,金瞳温柔地看着飞飞:“好啊,那我们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

“你尽管去告诉柒情绝我在这,看他信不信你。”说罢,金袍男子手指一抬,房门金光闪烁,“结界已开,若他信你,那我便答应你的要求,不再来找你的麻烦。”

飞飞喘了口气,道:“真的?好,那我立刻去告诉师父。”

金袍男子愣了愣,痛苦地抚额,转身背对着她:“慢走不送。”

飞飞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但走了一半又转了回来,站在门口问,“你叫什么名字呀?你要是再跑了,那我不就麻烦了?不行,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到时候如果你走了,我还可以拿来做罪证。”

金袍男子单手撑住桌子,仿佛已承受不住,隐忍道:“段蓝泉,我叫段蓝泉。”

“好的,你在这坐会儿,我去去就回。”飞飞嘿嘿地笑了两声,真的走了。

段蓝泉转头望向她的背影,稍稍一怔,然后趴在桌子上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他完全没想到这只小乌鸦竟然这么轻易就信了他的名字,对于一个害过自己的人还可以这么相信,她真是奇葩!

段蓝泉虽然高兴坏了,飞飞却惶惶不安,她边朝柒情绝的房间跑去,边不时回头看段蓝泉有没有追来,见其真的言而有信放过了她,才稍稍安心。一路上,她因为惊惶无措摔了好几个跟头,膝盖上不久前的伤口还没好,这次又添新伤,疼得她直想哭。

尽管如此,飞飞还是毫不犹豫地朝柒情绝奔赴而去。在她心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柒情绝。柒情绝比她的命还重要,柒情绝比她的一切都重要,柒情绝比天下苍生、天道人伦都重要。现在他们离得很近,她相信这次一定来得及让他见到段蓝泉。

所以推开柒情绝的门时,飞飞是很高兴的,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师父!师父你在吗!”

竹室中,玉几前香鼎袅袅升烟,玉几上琴弦无动,蒲团上坐卧无人,柒情绝去哪了?

飞飞顾盼四周,但见一个颀长清瘦的身影侧立窗边,他及地青丝,如雪白衫,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仿佛融入骨血中的清冷,正是柒情绝。

听见响动,柒情绝转过了头,眉心一点朱砂红得似血,仿佛就要滴出来了,两道远山眉紧紧锁着,开口便是责备:“飞飞?怎么又不通传便闯进来?”

他这俊秀的眉头皱得飞飞心底荒荒,“闯”字更表罪大恶极,可那人却似乎还嫌不够,又道:“还不出去。”

飞飞恍惚无措,她最怕的就是柒情绝没有笑容的脸,虽不阴沉,却比真正冰冷还要让她恐惧。她连忙将段蓝泉的事告诉了他,字字句句斟酌用词,本来三两句可以说完的事却说了小半个时辰。

而柒情绝的反应也极为冷淡,不过静静听她说完,又是轻浅一句:“去书房看看。”

飞飞舒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这次她还是很有把握的。毕竟她知道了金袍男子的名字,告诉了师父,师父虽然表面上没做什么,但心里肯定不过忘记的……这是她唯一可以证明自己没说谎的理由,师父决不会忘的……不会忘的!……边带路,飞飞边这样催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