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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尽天下鸳鸯事(24)

“皇上,人带到了。”太监优先进入内殿传话,飞飞站在殿门外候着,待听到一个温和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传”时,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小道长,请进吧。”太监转身出来,掠一抬手请飞飞进去。

这下轮到飞飞犹豫了,她脸色苍白,柳眉淡淡,如清泉般的杏眸内水雾凝聚,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小道长?”太监看得出她的不安,但在这皇宫里只能自求多福,他没有义务也没那个能力帮她。

飞飞低低地“哦”了一声,咬了咬唇,豁出去似的跨入内殿。

现在是傍晚时分,宫内各处已经掌了灯,南宫寒的寝殿内更是摆着数不清的夜明珠,亮如白昼不说,更平添了几分仙境才有的迷蒙,有那么一瞬间,飞飞以为回到了天枢宫。

“是你?”南宫寒依旧躺在c黄上,明黄色的被子盖住他大部□子,看见只有飞飞进来,他也有些惊讶,不由继续问道:“你一个人?”

飞飞慌乱地搓着手指,故作镇定道:“师父他去给皇上寻药方了,让我在宫里等着。”

南宫寒细长的丹凤眼内清波潋滟,他略微颌首:“那真是有劳你师父了。”

飞飞低垂下头,没有回答。

南宫寒勾唇浅笑,似乎觉得她的无措还不够,沉声唤道:“这位小道长,你来。”

飞飞一怔,惊讶地看向他,然后迅速扫了一眼寝殿内的丫鬟和太监,众人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

飞飞的心彻底乱了,迷茫地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嗯?”南宫寒轻轻发出一声疑惑,眉宇间凝起几分帝王威仪,吓得飞飞腿一软,差点摔倒,“怎么?”他又淡淡吐出了两个字,逼得飞飞不得不朝他走过去。

走到他c黄畔的这段路不知为何突然变短了很多,飞飞多想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但那都只是她的空想罢了,路终究都有尽头,不同的是每条路的尽头都有不同的风景。

这里的风景是如何的?飞飞不知道,她只知道,南宫寒真真是个清瘦斯文、白净秀气的男人,他谈吐文雅举止温润,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里满是莫测,一双手也和他的眼睛一样细细长长,与皇帝比起来,更像是双琴师的手。

“小道长不必那么紧张,朕不会把你怎样。”南宫寒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似乎在讽刺自己这副好似废人般动不了的身子。

飞飞不想他自卑,硬着头皮道:“我不紧张……”

南宫寒微微挑眉,眼睛上下瞧她,好似在说:真是一副典型的言不由衷的样子啊……

飞飞懊恼地垂下头,不想让南宫寒看出她的不安,却在不知不觉间咬破了下唇,鲜血溢出,染红了她的唇瓣,娇艳欲滴,尽是春、色,诱得人心神荡漾。

一根修长的手指缓缓抚上了她的唇,飞飞猛地抬眼,正看到南宫寒半眯着丹凤眼,温柔地笑着说:“别咬,会疼。”

飞飞怔怔地看着南宫寒的脸,有一瞬间晃神,似乎看到了柒情绝。

在场的太监宫女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同时倒抽一口凉气——这个动作实在太暧昧了!一个大男人把手指放到一个少年的唇上,而且这个大男人还是当朝天子,这个少年还是个道士,这实在太考验人的定力了!

飞飞听到抽气声回过了神,连忙别开头躲过了南宫寒的触碰,俏脸上晕染着层层桃花似的嫣红,嘴唇也都抿了进去,心里仿佛跳进了一只小鹿,不停地四处乱撞,撞得她心烦意乱,怦怦的响声都快将她的耳朵震聋了。

南宫寒缓缓收回手,神情变得更加温柔了,他正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殿门处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柒情绝。

飞飞见南宫寒神色变幻莫测地望着门边,自己也跟着望了过去,待瞧见是柒情绝,她惊喜得立刻就要跑过去,可后者的眼神却让她犹豫了。

那是一双如同寒冰一般阴冷无情的黑眸,你永远读不出里面究竟含着什么深意,你也永远无法从那里猜测到什么。

两个主角都看向同一个地方,在场的奴才们也忍不住瞧了过去。其实也并非因为南宫寒和飞飞看过去他们才看的,实在是门口那个人太过耀眼,太过惹人注目,让他们不得不去看。他就好像本身就会发光一样,刺得他们眼中只能容得下他一个人。

是啊,师父他一向夺目,只要他一出现,一切光华和风采都会落在他一个人身上,谁都无法比拟……飞飞痴痴地想,脚下却不由自主后撤。

她在怕,但她又说不出自己在怕什么,面对柒情绝的眼神,飞飞不安地转开视线。

而柒情绝见此,又想起方才隐身时看到的那一幕,心情顿时坠入谷底,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气冻得在场所有人都直打哆嗦,其中也包括飞飞和南宫寒。

南宫寒有些惊讶,他执政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气场如此强大的人,他看着柒情绝的目光忽然从淡泊转为兴味,似乎还含着几分戏谑。

“皇上的病需要多休息,贫道和劣徒就不打扰了。”柒情绝首先开口,打破沉默。

南宫寒垂下视线,抬起手,朝上一托:“请。”

飞飞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柒情绝睨了她一眼,声音听不出冷漠,但就是让人怎么都不舒服:“还不过来?”

飞飞的下唇又被咬出了血,她低着头一路小跑到柒情绝身边,柒情绝二话不说,立刻转身掀帘而出。

020

微雨天气,乌云密布,飞飞跟柒情绝出了养心殿便被他远远甩在后面,柒情绝一直大跨步走在前面,也不等飞飞,丝毫不担心她跟不上。

飞飞努力地追逐他的脚步,她生平第一次觉得无力,因为两个人之间被拉的越来越远。她恍惚中想,这是不是就是凡人所说的……距离?

当她爬上高塔,狼狈不堪地进了房门,柒情绝已经正襟危坐在书桌边了。

“跪下。”冷得没有一丝感情的命令。

飞飞应声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并非反应变快了,而是双腿已实在没力气再支撑下去。

柒情绝不看飞飞,转头望向窗外,瞧着蒙蒙细雨,他冷声问道:“你可知错?”

飞飞咬了咬唇,这次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是他无缘无故消失了好几天,她还没有问他去了哪,他倒先要治她的罪了?

“不知。”飞飞狠下心,用生平最冷的声音回了一句。

柒情绝怔住,有些惊讶地将视线移到飞飞身上,飞飞的寒毛立刻竖了起来。

“你说什么?”他有些不相信地问。

飞飞倔强地抬起头,逼自己和他四目相对,相识以来第一次反抗他:“我不知错。”

柒情绝一语未发,站起身走出门,到阁楼外看雨。

飞飞站在房内透过窗子望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一直在等,等他的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那样她就可以说服自己原谅他的莫名消失。但作为师父,他非但没有为他的不辞而别解释,反而断了她最后的希望,以及心里那微弱的一线期盼。

飞飞伤心欲绝,一股寒气自脚尖钻入心底,彻骨冷意让她慢慢平静。

她不懂得对柒情绝发怒,就只能不断地流眼泪,她走出房间,慢慢移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站在雨里,站在他的背后,只穿着一件素白的道袍,冷风混着雨水吹透衣裳,冻得她娇小的身躯不断发抖,一头秀发也被雨水浸湿,丝丝粘在脖颈和脸颊,凄凄艾艾,让人心疼。

她白皙得发紫的小手不安的动了动,悄悄朝柒情绝的手伸过去,然后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握住他的,直到最后全部包裹了他的手,才稍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