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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瘾(19)

在离婚之前,当时的舒太太就已搬出舒家。

某一日和好友相见,发生了意外。

——这个好友并非别人,正是沈胥的妻子、沈晏清的母亲。

沈胥是不太赞成自己太太和她来往的,奈何两人在婚前就是闺中密友,沈胥和舒定彬情同手足,她们的情分同样不差。

两个女人约了见面的那天,沈晏清被母亲带在身边,喝完下午茶又去半山腰的私人会所做spa。

傍晚回程,沈母开车,沈晏清坐后座,舒太太居副驾驶座陪着谈天。

车还没下山,半道和骑摩托的飙车党相撞。

地覆天翻。

车旋了几圈翻到在山道边缘,舒太太还留着半条命,第一个从车里挣扎爬出来。她额角流着血,却在勉强挣扎得了生的机会以后折返回去,把年纪尚幼的沈晏清扒拉出来。

费力挪开距离放下他,再度返回救他母亲。

可惜,车漏油,时间来不及。

两个人一同死在了那场事故里。

山路上的监控摄像拍下全程,飙车的人断了腿,两条人命也再回不来。

舒太太到死还是舒太太。

自那起,沈晏清没了妈,舒哲和舒窈也失去母亲。

沈晏清和舒哲就是从那时开始亲近,后来更是好到几乎形影不离。

沈晏清知道舒哲有个妹妹,他的妹妹很小,总是哭总是哭,但谁都不厌烦,人人都怜惜她没了妈妈疼。一天天长大,舒窈越来越黏他,舒哲偶尔吃醋,后来不知为何宽了心,时不时让他对舒窈好一点。

十多岁的时候,舒窈跟她父亲去了别的城市,留下舒哲在舒老爷子身边,舒窈一年寒暑假各回来一次,出落得越来越水灵。

她有时会送沈晏清一些小东西,一次两次,虽然试着婉拒过,无甚效果。

有时是折纸,有时是抄的诗,有时是手工做的小玩意儿……他被动收下,零零散散不知放到了哪儿,时间一长便弄丢找不见了。

有一次,舒窈抄了一首雪莱的英文诗——《爱的哲学》,送给他。

笔迹娟秀,一个一个字母写得端正。

舒哲在旁笑嘻嘻问他:“你觉得我妹怎么样?”

他闷了很久才吐出几个字,说:“挺好的。”

除此之外不知该如何反应。

偶尔会觉得尴尬,但大多时候,和舒家兄妹的相处,就如他回答舒哲的那句话。

——只除了他们不太喜欢程隐这一点。

舒窈娇宠惯了,一向众星捧月,和程隐这种野猫一样的刺头儿自然相处不到一起。

沈晏清只得尽量少让他们三人碰面。

然而舒窈念大学回了这座城市,还和程隐考进同一所学校,碰面的次数越来越多。

发自内心地说,沈晏清一直待舒哲情同手足,对舒窈更是从来没有冷过一分脸色。如果有谁敢朝他们的痛处戳,拿他们母亲来剜他们的伤口,他一定第一个不同意。

但他也觉得,既觉痛苦,就不应该在别人身上施以同样的痛苦。

舒窈在系里舞蹈比赛夺冠那回,庆祝聚会和程隐生日撞在同一天,权衡过后,他选择推了前者,陪程隐过一年一次的生日。

他听说舒窈等了他很久,一整晚闷闷不乐,失落无比。

他原也略觉抱歉,不曾想,护妹心切的舒哲连这一点也要迁怒程隐,在陪舒窈参加校晚会的时候,当着满场的人冷嘲她——“不过是被人捡回家的野种,装什么千金小姐。”

程隐哪是好拿捏的性子,气到颤颤握紧双拳,不甘反击,说:“我父母不详,我是野种,你们妈出轨,又能确定自己不是野种?!”

话音落了,众目睽睽之下,舒哲扇了程隐一个巴掌。

程隐被耳光扇得摔倒在地,爬起来,抄起酒杯掷在舒哲头上,砸破了他的额角。

谁都没占到便宜,晚会之后背地里说程隐闲话的有,非议舒窈家事的也不少。

舒窈当时在那个场合下便哭了,后来一个星期未去学校。

沈晏清觉得不该。

程隐固然不该提及舒家私事,舒哲更不该先以此羞辱伤人。

——己所不欲。

他觉得扎心,便应该明白,别人同样会觉得痛苦。

事情没有结束,从这开始,一去不回头,彻底失控。

舒哲将舒窈的难受算在了程隐头上,在夜场碰上和同学唱K的秦皎,又将恶意迁泄到她身上。

舒哲在无人包厢的洗手间强了秦皎。

沈晏清永远忘不了程隐因为这件事在他面前崩溃抓狂的样子。

那时候,她差点连他一起恨上。

和舒哲认识那么多年,动过手的次数不多,那回便是一次。

他们打了一架,冷战到几乎绝交。

再后来,程隐找他们兄妹要说法,先找了舒哲,继而,一向站在舒哲背后的舒窈又站了出来。

她们俩不知谈了什么,就是那一次,舒窈脸上多了一道疤。

一切都乱了。

起于乱麻,结束还是一团乱麻。

理不清,剪不断。

找朗察宁一探究竟,变成了和舒哲的针锋相对。

程隐看着面前那张憎恶的脸,狠狠瞪着他,直瞪得眼里都要渗出血来。

忽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之于秦皎一事,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内心的。

她永远也忘不了接到秦皎电话赶到医院的场景——

一向开朗阳光的秦皎躺在病床上,又痛又怕呜咽哭着。

下身撕裂,心理和生理双重侮辱。

程隐气得浑身发抖,安抚秦皎后冲去找舒哲算账。

和蹒跚赴医饱受羞辱的秦皎截然相反,舒哲全然无谓,冷笑让她随便告,随便闹。

那天他们差点又动手,如果不是秦皎情绪不稳需要她陪,大概当时舒哲和她各自都会去了半条命。

秦皎的家境很普通,她父母都是一般职工,生她生得晚,三十多岁才怀了她,两口子勤恳老实,古板守矩活了大半辈子。

秦皎不敢告诉他们。

借口身体不适在家养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心情平复,重新回到学校。

不知打哪起了风言风语,秦皎被强的事,传出来数个版本,像把烫了酒的刀,狠狠在她心上又剜了一道。

学校把秦皎叫去谈话,还联系她爸爸对谈。

秦父中年得女,已经是快要退休的年纪,为家庭操劳半生,突闻这种消息,受刺激之下一个没撑住,血压高升,当场气厥中风。

一场生理暴力,演变成横祸开端,不止秦皎一人,还带累了她的家庭。

秦父被亲戚邻里帮忙从医院挪回家照料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雨。

程隐全程陪着。

秦皎奔前走后,焦头烂额办理出院手续,领取药物细细点清,搭手抬着担架上上下下忙个不停,到了家铺床换被,还要代她妈整理小小的两居室。

亲戚邻里走后,一切归于寂静。

瘫在床上的秦父只有呼吸,秦母坐在床边,一待就是许久,静静揩泪一声不吭。

秦皎手脚伶俐料理家务,没有半点异状的模样,还有心思下楼买缺了的调味料。

她不让程隐跟。

半道下雨,程隐想起她没带伞,还是追了出去。

沿着楼梯一阶阶下去,就见拎着酱油从小卖部回来的秦皎,驻足站在楼道前。

晚上八点,黑漆漆天空淅沥砸下雨点,平静了一整天的秦皎站在雨里,全身被雨打得湿透。

她一动不动,在雨里无声大哭。

程隐在楼梯上静静看了很久,雨伞最终没有送出去。

第二天去找舒哲,找不到人。

给舒哲打了无数个电话,最后的最后是舒窈接的。

舒窈把她约出去,在一家咖啡厅的包厢里见面。

程隐清楚记得她的嘴脸——

“事情已经发生了,多余的情绪对谁都没有好处,重要的是如何解决这件事。”

她说。

“你应该明白,这件事上你朋友赢不过我们。我和我哥谈过了,所有赔偿、精神损失费,一分不会少。你们同意的话,这件事情就这样翻篇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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