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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瘾(5)

“以前不爱吃的东西,现在未必。”

程隐撇嘴, 随口答了一句, 视线扫过正在播放的节目,无趣得很,起身上楼。

晚饭的点,沈承国回来。又是三个人一桌,吃完闲聊,天眼见着就一点一点黑了下去。

回去是沈晏清送的,和上次一样,送到公寓楼下车库,下车时,程隐被他叫住。

“我们谈谈。”

程隐一顿,莫名不已:“谈什么?”

他侧目,看了她几秒,说:“结婚的事。”

“这件事还有什么要谈的。”她道,“沈爷爷已经同意了,你不需要有心理负担。就这样。”

沈晏清皱了皱眉。

“决定事情之前能不能不冲动。”

程隐乐了,“哪样才叫不冲动?”她眸光熠熠,两边唇角上弯。

那双眼睛里像有很多话没说,内容复杂,但似乎彼此都懂。

沈晏清有点烦躁,说不清是不是因为她碍眼的笑模样,亦或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取出一根烟,拿在手里却没立刻点燃。手里不知是有意无意,加重了力道,烟被捏的稍扁。

程隐瞅向他手里的烟,“换牌子了?这个味道好抽么?”

“嗯。”

沈晏清点着火,半截蓝半截红的火苗从火机端口跳出来,过会儿飘起淡淡一层烟草味。

“这个味道重。”他说。

前几年换的,换了有些时候了。

他的目光顺着她的话落在烟盒上,有点出神。

青春期的时候,程隐悄悄摸摸学人家叛逆,大人面前乖巧,私下学着抽起了烟——其实她并不会抽,两口就能呛得咳嗽,不过是装模作样。

后来被沈晏清发现,在她包里看见一盒烟,直接把她骂了一顿,狗血淋头。

她不服气顶过嘴,说:“你自己都抽,还管我?”

沈晏清年纪不大,气势却很足,冷冷瞧她几眼,瞧得她立刻闭嘴不敢多说。

又过了很久很久,随口问起他当时为什么不让她抽,他看书头也没抬,答了句:“抽烟伤肺。”

……

气氛静谧,程隐又敲起了车窗。

沈晏清皱眉:“哪养成的习惯?”

话一问,没听她答,反应过来后,车里又静了。

离开的五年。

从哪问起,从哪谈起,似乎都不合适。

烟抽一半不抽了,他一向这个习惯,剩下半截摁在车置烟灰缸里。

“为什么不想结婚?”

又绕回开始的问题。

“为什么要结。”程隐迎着他的打量,面色平平,“我觉得一个人过挺好。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的确。

理由充分。

沈晏清没说话,忍不住抬手旋了旋烟灰缸里已经灭得差不多的烟。

当初结婚的事,本来只是随口一提。

程隐十八岁成年的时候,廖老太太已经病重,廖家顾不上她,她像往常一样来沈家住,爷爷问她有什么想要的。

当时在爷爷的书房里,他正在一旁书架前找自己要的书,她被问到这个问题,不停瞄他,不停瞄他,瞄得他皱眉斜了她一眼。

她笑嘻嘻冲他咧嘴,然后对爷爷说,“我想跟晏清结婚!”

爷爷都有点没反应过来,之后乐呵呵笑她不害臊。

几天后,他作为‘当事人’本也忘得差不多,结果爷爷把他单独叫去书房,问他:“和阿隐结婚,怎么样?”

怎么样。

沈晏清现在想起来,都没办法准确概括自己当时的心情。

有点惊讶,惊讶爷爷竟然真的考虑这件事,又有点不悦,还有一点……说不清的感觉。

难以形容。

反正最后事情到底是定下了。

全家人,包括大伯一家都聚齐吃了个饭,虽然廖家没一个人到场,她还是笑了一天,一整天都见牙不见眼。

“欸。”

程隐出声唤回他的注意,“还有事没?我上去了。”

她边说边解安全带,抬眸一看,他也松了那边系带桎梏。

“你去哪?”她一愣。

“上去坐坐。”

说得坦然理直气壮,扒了钥匙打开车门就出去,程隐比他还慢了会儿下车。

程隐住在公寓中段偏上,进了屋,客厅有扇落地窗能尽览对面夜色。

他一副客人模样,往沙发上一坐,程隐去倒了杯水喝,被他一直盯着,盯得没办法,只能倒了一杯温的放他面前。

“这里离你上班的地方近么?”他问。

“还好,距离适中。”

“报社忙?”

“不忙。我是闲职。”

“有空多回去陪陪爷爷。”

“我知道。”这人怎么年岁越长话越多,程隐略微翻了个白眼,起身朝餐厅走,“我去拿点吃的。”

端了两块小蛋糕出来,他再问什么,她便借着吃蛋糕,随意‘嗯’、‘哦’点头应几声。

大概看出她不想聊天,沈晏清没再说话。

相对无言,程隐垂头自顾自玩起手机,在地板上盘腿坐累了,动弹起来,进洗手间洗了把脸。

“时间不早,你该回去了。”

出来第一件事就是赶人。

她绑起头发准备洗澡,“我这没地方住。”

车上说的话不是开玩笑,不结婚,一间房便住不了他。

即使有别的房间,她大概也不会愿意给他睡。

沈晏清上来确实只是看看,点头,在她转身进浴室的时候动身站起。

公寓面积中等,一个人住管够,夜里显得过分安静。

绑起头发洗完脸,想起落下东西在房里,程隐门一开出去,迈了两步,步子顿住。

“你怎么还在这?”

沈晏清没走,站在连接餐厅和客厅的两层矮梯前,捏着手机,沉沉看过来。

“你上天台救人?”

慢两拍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救那个要跳楼女人的事。

点了下头,她道:“是,路过碰上就顺手拉了一把。”

要去卧室拿东西,然而他没走她也只能在浴室门口干站着,不禁问他:“你还有事没?”

不知是不是屋里灯光没有全开,亮一处灭一处,他站在矮阶前,面庞显得晦暗不明。

“你不要命?”他握着的手机倾斜稍许,还亮着光,程隐隐约看见屏幕上的画面,似乎是她半个身子探出栏杆外,拽着跳楼女人双手不放的瞬间。

拍照的记者照片选的很好,极会把握吸引眼球的重点。

程隐笑道:“我这叫见义勇为。”

沈晏清拧了拧眉,“你究竟知不知道,要是摔下去,你就没机会站在这笑嘻嘻地吊儿郎当。”

“当然知道,楼那么高,我又不是没长眼睛。”

他真的越来越婆妈。

程隐急着洗澡,想回卧室拿东西不能回,耗着和他废话,想抓头发,要抬手的瞬间记起头发绑起来了,止了动作,不自在。

本以为沈晏清说完了,没想到他还站着。

又来一句。

“要我说多少遍,你做事之前能不能想清楚再行动。”

半带训斥的口吻,合着他眉间微微皱着的痕迹,极其相配。

他神经病样说了这么些废话,程隐失了耐心:“你有完没完。”

无言静峙几秒。

她站在开着暖光灯的浴室门前,看着明暗光线交界下的沈晏清,恶从心起。

蓦地勾起了唇:“不然呢?等她跳到楼底了再救?还是看看周围有没别的什么人也跳,哪个看得顺眼,我先去救哪个?”

沈晏清的脸色彻底沉了。

程隐怀抱手臂,像一个自我拥抱的姿势,仿佛没看到他难看的脸色,眼里玩味。

“我有路见不平决定救不救的权利,就像你可以决定先救哪一个……一样。”

浴室蒸腾的热气熏开皮肤上每个毛孔,热水冲泡浸润过,疲乏轻了许多。

程隐洗过澡,穿着浴袍在沙发上坐下,客厅墙壁上悬挂的电视开着,主播念着稿子,她就伴着这个声音用毛巾擦拭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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