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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尽一生春(28)

作者: 小桥流水人家 阅读记录

穆栀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晒着太阳,嗅着花香,好不惬意。

“咦……”

她抽了抽鼻子,淡眉轻蹙,“青鸽?是宋锡儒来了吗?”

“呵呵……”头顶响起一阵低笑,伴随着两声低低的咳嗽。

见宋锡儒进院子的门槛,青鸽便进屋端了个紫檀木海棠式圆凳出来。

宋锡儒抖了抖青衫,坐上去,笑问:“你如何知道是我?”

“哼!”穆栀有些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即使双眼不能聚焦,那漂亮的眼睛在阳光下也流光溢彩,“就你这行走的药罐子,即便我看不见,也闻得着是你。”

宋锡儒,是宋家的二少爷。打小身子弱,出生的时候落下的病根,后来还是出国医治才救回一条命来。

不过身子搁这儿,要是风头大点,或者飘了点小雨,就得受寒。

所以在穆栀记忆里,宋锡儒这药几乎没有停过。

要不是治病的,要不是调理身体的,多以中药为主。

所到之处,药香浮动。

闻言,宋锡儒一怔,连连点头,“是了,我倒是疏忽了。”

说完,他又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

“你怎么来了?姑姑不是说你身体好了再过来吗?”穆栀疑惑地坐起身。

“我这身体,说好得什么时候啊?”宋锡儒无奈回答,声音里混着浅浅的笑意,不似自嘲也不似乐观,倒似一种云淡风轻。“这不今日天气不错,便来看看你。”

“其实你回来的时候,就想过来看看你了。只不过那个时候,寒气重,出不得门。这一拖再拖才到今日。”说完,又是两声咳嗽。

这一声一声的咳嗽,听得穆栀眉头越皱越紧,“青鸽青鸽,快去给宋锡儒泡点热茶来。”

虽然宋锡儒年长于她,但因着相比宋锡初,她跟宋锡儒更亲近一些,便一直没大没小地直呼其名。

怕他受了风,穆栀从躺椅上下地,“要不……我们进屋去?”

宋锡儒前倾伸手将她按了回去,“我穿得厚,没事。”

感觉到他的手放在自己双肩,有些硌得慌,满脸嫌弃,“宋锡儒,你是不是又瘦了?”

记忆中宋锡儒本来就孱弱,冬季还好,他是裹了一层有一层,棉袄外还要裹上裘衣,差不多快成一个球。

特别是夏日,就罩着一袭青衫,仿佛他就跟长衫裹着纸片似的,风一来就能把他吹走。

“咳咳……”宋锡儒低咳了两声,“刚刚过来的时候,听穆大哥跟穆二哥说给你找德文和日文先生?”

闻言,穆栀便小脸一皱,都说了不逼她了,还给她找!

她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得不行,“是啊,屋里还放着两本书呢!这不我眼瞎了,没法儿看,就放在那儿垫烛台了嘛。”

“诶……”穆栀突然坐起来,转头看向宋锡儒的方向,“先前你是不是在德国待过一段时间?”

“嗯。是。”

“那你会德文咯?”

宋锡儒迟疑片刻,缓缓点头,“会一些吧。”

“青鸽!”穆栀习惯性回头望向房间的方向,“你把屋里那垫烛台的书取出来一下。”

等宋锡儒拿着那两册孤本的德文和日文原版书,嘴角抽了抽。

她刚说拿来干什么?

垫烛台?

“我哥让我把这个看了,然后写读后感想。你先翻译给我听听呗。”说完,她嘿嘿笑了两声,“到时候我就好写了嘛。”

宋锡儒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把书页上的烛蜡扣掉,“你要听这本德文的,还是日文的?”

“你还会日文么?”穆栀疑惑问到。

“嗯……”宋锡儒伸手抚了抚书页的褶皱,“先前在德国认识的日本留学生教我的。那时候除了在学校就是在医院,输液的时候没事做,便学了些皮毛。”

“这样啊……那就先念日文的吧。”穆栀撇了撇嘴,“这日语吧,跟我们的字没啥大的不一样,有的吧,意思差不多;有的吧,又不一样。我先前翻了翻,总是先入为主,看得云里雾里的。”

“行。从日文开始。”

宋锡儒的声音倒是比较清朗,咬字清晰,可能是风寒还没有完全好,鼻音有点重,所以语音语调都带着磁性,特别是尾音扫过,耳蜗发痒。

穆栀从来不知道,原来宋锡儒的日文这么好。

他翻译着书,不轻不重地念着,没有什么刻意,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院子里的花树下,一青一粉两道身影,春日的阳光温柔似水,轻轻地在书页上扫下一片花影。

从下午到黄昏,再从晚饭后到入夜。

从院子里,再到房间挑灯。

宋锡儒的语气淡淡的,遣词用句却生动不已,偶时逗得穆栀咯咯直笑。

见穆栀笑得眉眼弯弯,露出洁白的贝齿,宋锡儒唇角上扬,收回宠溺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书册上。

因为穆栀看不见,又入迷在宋锡初说的故事里,所以并不知道此时已经入夜好久了。

直到穆文熙的出现,她才反应过来,已经时间太晚。

连忙跟穆文熙说对不起,然后歪过头朝方才宋锡儒坐的方向,偷偷地吐了个舌头。

“你先歇着,有时间,我再过来给你念书。”宋锡儒起身,在书页上折了一个角,然后合上放在桌角,顿了顿,又说到,“不过我更希望,接下来的,还是你自己看。”

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看不见,多可惜。

等宋锡儒和穆文熙离开后,青鸽便伺候穆栀洗漱就寝。

躺在床上,眼前一片漆黑,穆栀却没有一丝睡意。

房间里的西洋钟滴滴哒哒地响着,穆栀也在心里跟着默着数。

“嘎吱”一声响。

门被打开,复而又被关上。

穆栀以为是青鸽进来看她睡了没,可是一直没有人开口,而且她感觉黑暗中有两束目光落在她身上,而且莫名的有种被看透的羞耻感。

“谁在那儿?”说不出为什么,她就有种感觉,来人不是青鸽。

房间内传来低低的一声哼笑。

有些好听,有些熟悉。

她有些惊讶,又有些不敢确定,“蔚擎?”

突然鼻尖被轻轻地刮了一下,头顶传来他低沉醇厚的嗓音,“没良心的小东西,现在知道是我了?”

他偷偷摸摸翻墙来找她,她倒好,跟别的男人在房间里有说有笑,嘻嘻哈哈,没完没了。让他搁墙头吹了三个多小时的冷风。

他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宠溺,让穆栀一怔。

这种感觉有些怪异,但是,奇怪的是……她似乎并不排斥。

就觉得心口像是爬着一只找不着北的蚂蚁,酥酥麻麻的。

为了压下这种异样的感觉,她“突”地一下坐起身,却猝不及防,额头一痛。

那一瞬间,大脑“刷”地一下空白。

她低呼一声,捂着额头,疼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蔚擎掏出火折子,点了一盏蜡烛,屋里稍微亮了些。

他把烛台放在床边的凳子上,上前拉下她的手,“怎么样?疼吗?”

“废话!你的头撞的,你头不疼?”穆栀气得直瞪眼,却又看不到蔚擎,心中更气了。

蔚擎看着她小巧的额头那红红的印子,抬手用手掌轻轻替她按揉。“我头不疼。”

本来是陈述的语气,落在穆栀耳里就成了理直气壮,故意欺负她。

气得她,伸手掐住蔚擎就是一拧。

蔚擎抽了抽嘴角,握住在腰间作乱的小手,拉着把那软若无骨的小手按在左胸膛处,“可是我心疼。”

赤裸直白,不仅羞得她小脸一红,那胸膛强有力的跳动烫得她忍不住一瑟缩。

她低着头,别开脸,气鼓鼓道:“你放手!”

看着她双颊绯色的模样,蔚擎眼里心里直痒痒。

低咳了一声,尽可能保持声音的平静,“今晚在你房间里的那男人是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