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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梁(239)

作者: 月落苍梧 阅读记录

那信使战战兢兢退了出去。

梁王在厅内踱了几步,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亮。

月光清冷,希望酒泉那边,乌云蔽日。

……

……

高高的旗帜在夜色中飘扬。

一杆红边黄旗,上书“弘”字,是大弘朝国之战旗。

一杆黑边红旗,上书“崔”字,是崔尚文喋血数十年换来的。

旗下一顶三丈宽行军大帐,帐外不时有巡夜兵士往来,今夜到处都很静,月光也怡人,他们虽然神情紧张,但是心里没有多少担忧。

帐内没有灯火,可是如果仔细闻,能闻的到淡淡的血腥味道。

这时候起了些风,凉风吹开了本就没有关紧的帐帘。月光趁势透进来,可看得到地面上躺着五具尸首。

人人着黑衣,人人喉咙破掉,咕噜咕噜呼吸不成,死了的时候,身下也才一缕浅血。

那是故意没有割到血管的缘故。

帐内还有一人站着。

宽大的身子,黑色衣装却没有蒙面,脸上神情冷淡,右眼皮一抹疤痕。

“让老师受惊了。”

他一边说,一边单膝跪地道。

床上的辅国公崔尚文这才缓缓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

“哟,”他似乎有些惊讶道,“竟然劳烦肃王殿下帮老夫守夜,这可真是过意不去。”

……

……

第五十八章 讯息

崔尚文从简易的床榻上坐起来,摩挲着床头处的小柜,擦亮了火石。

帐内刚有星星火光燃气,帐外便有护卫靠近,小声道:“国公爷有何吩咐?”

如此警惕,倒也算防守得当。只是这里面五个刺客和肃王李律却进来了。

不只进来,还刚刚悄无声息完成了一场厮杀。

“无事,你们退下吧。”崔尚文的声音响起,帐外侍卫略迟疑一刻,还是乖乖退去了。

帐内的李律已经抬手接过崔尚文手里的火石,点亮了蜡烛。崔尚文虽是睡梦中起来,然而衣不解带,连甲胄都穿的整整齐齐。

李律起身去把帐帘掩上,回过头时,无意间似乎看到崔尚文鬓角多了一缕白发。不由得心内微酸。

这位国公爷为大弘出生入死几十年,如今白发苍苍却重披战甲。他哪里是世人说的就会为儿子在太后面前流泪缠磨的老头,他是会为了大弘情愿马革裹尸的军人。

“你可算是没死。”崔尚文坐下来,缓缓道。

李律坐在下首,点了点头。

这一句话如同千言万语。

世人都认为肃王李律诈死回了敦煌,打开敦煌城门与突厥苟合,进攻大弘。

崔尚文这一句话,表明他还担心着李律的安危。

他清楚那回到敦煌的不是李律本人,他清楚李律做不出那样的事。

他信任他。

一如李律敢深夜潜入对方将帅营帐一般,李律也信任崔尚文。

“老师一切安好?听说您受了伤。”李律看了看崔尚文明显粗了一圈的左臂,神情依旧淡淡。

那是因为战甲之下,用布帛缠裹着伤口。

“没有的事,”崔尚文嘴角含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兔崽子,一波一波往营帐里冲。”

李律神情冷肃,“老师营帐四周防守得当,这天下再不会有第二人,可以像学生这样进来。”

“你还蛮自负。”崔尚文指了指地上的死尸,“难不成他们也是我的学生?”

李律难得地咧了咧嘴,“老师知道的,您的军营里有对方的人,并且这人必然身居高位。”

室内的气息凝滞少许,崔尚文叹了口气。

“我知道又怎样?就像你知道对方军营里那位‘肃王殿下’是假的,又能怎样?这一切如果是为了夺嫡,千军万马下百姓枯骨凛冽,赢的是李氏吗?”

李律没有说话,只从桌案上捡了个茶杯,闻了闻味道,倒了一杯冷水。

“出发之前我就觉得奇怪了,皇帝陛下似乎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梁王殿下又似乎有什么刻意要避让的。”

听到崔尚文提起梁王,李律脸色更是阴冷。

“皇兄心软,”他淡淡道,“就算学生我几次三番提醒,他都不为所动。如今心中也应该有个计较了。”

“是啊,”崔尚文眉头皱紧,“今日我便接到报讯,说义军围攻叶城,险些把太子……”

啪的一声,李律手里的杯子掉在地面上,碎了一地。

“围攻叶城?”他站起来,一双手却抓着桌案侧壁,在灯火间微微颤抖。

若我说叶城将有危难,你信不信?

五天前,那姑娘这样对他说。

叶城的危难大过张掖吗?

他这么回。

李律觉得自己如同掉入了古书上描写的极寒之地从极渊。

从脚底,冷到心里。

……

……

第五十九章 行刑

辅国公崔尚文面露惊讶之色。

若不是这张脸和声音语气以及若有若无的气息怎么也无法伪造,他几乎要怀疑眼前的肃王李律是另一个人乔装改扮的。

李律是他的第一个学生。

那时候崔尚文刚回长安不久,当时还是太子殿下的宣武帝带李律来见他,希望可以让他做李律的刀法开蒙老师。

他没有教过孩子,不知道从何教起。

他自己的孩子还小,连他的刀都拎不动。

崔尚文想了半晌,说不如殿下你先陪刑部监斩官去监斩罪犯吧,如果见着那样的血腥还想学习刀法,老臣必然多多琢磨,看如何开蒙才好。

李律便去了。

他混在看热闹的百姓中间,站在行刑台下第一排。

结果好巧不巧,第一天就有人劫囚。

将要被斩杀的是个盗贼,闯入民居后被人发现,惊慌间灭了对方满门,连两岁的孩童都没有放过。刑部三核斩杀,不容有失。

没想到这盗贼的同伙还蛮义气,竟然纠集了十多人来劫囚。盗贼刚被押在斩台上,围观看热闹的民众脚底便炸开了一串炮竹。趁着混乱,刽子手当场被人一箭射死。监斩官躲在令台下,手里的签子已经丢了下去,却再无人执行号令。

劫囚的人和官兵厮斗在一起,那些人为了制造更大的混乱,不惜推搡甚至砍杀民众。现场一片混乱。

五岁多的李律站起来,爬上行刑台,隔了一会儿,转身大声道:“犯人已死!犯人已死!”

劫囚的人正努力朝着行刑台靠近,恍惚中听到这一声略稚嫩的童声,抬头看时,见那盗贼头垂在地上,地上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孩童的衣袖。

既然人已经死了,劫囚已经没有意义。

趁着那些人一愣神的功夫,官兵已经控制住局势,无辜的百姓才有机会逃离。

“你是谁?”监斩官官微职小,并不识得李律。

李律那时也未被封王,百姓更是不认得他。

浴血的小殿下站在旗帜下,身边盗贼的脖子尚在呼呼冒着血泡,他手里握着刽子手的大刀,神情淡然。

“本人居东宫,乃皇帝陛下第三子,李律。本皇子替天行道,为皇室正法,代刽子手行刑,若有违法度,可请御史言官上奏责罚。”

说完丢下兵器,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崔尚文后来听监斩官说起那一幕,形容李律是天生的将才,是可在血泊中守护大弘的皇子。

是的,守护国家,文人靠朝纲法纪,武人靠流血拼杀。

他似乎从四五岁起,就不知道惊慌为何物了。

可如今听说叶城被困,竟然惊成了这幅模样。

“殿下你是担心太子吧,”崔尚文声音温和,“我知道你待太子不薄。”

李律冷静下来,身子站直,淡淡道:“你不是说了,太子无事吗?当时除了太子,还有谁在叶城?”

崔尚文不禁有些感动。

是了,他的儿子崔泽也在叶城。

想必李律也是担心崔泽的。

“还有犬子,”他笑了笑道,“不过他也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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