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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梁(41)

作者: 月落苍梧 阅读记录

连鞋子上都用金线绣着繁杂的云纹,看起来直晃眼睛。

“这是……”陈管事神情怔怔。

“这是暴发户。”苏方回答道。

一句话把陈管事噎得回过神来。所以要靠这一身装束混进去吗?

四人又在廊中聚齐,这一次林钰也换了装扮。

不再是为悼念亡父的一身素白衣饰,而是穿着浅青底绣牡丹织锦缎面小袄,袄下米色绒布百褶长裙微微摆动。双手低垂,露出鎏金包铜嵌白玉镯。也不再是簪着白花的寻常法式,而是梳富家小姐桃心宝髻,插白玉篦为饰。淡扫峨眉,细铺胭脂,虽不似成熟女子那般明艳,却灵动可人,使人移不开眼睛。

陈管事看着林钰这一身装饰,恍然似回到了少年时光,灯市里有人嬉闹着让出一条路来,姿态出尘的女子御马而行,占去了全部的视线。

不过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越发臃肿的身态,和这浑身的穿金戴银,不禁跟少年时光狠狠作别。

芳桐依旧是丫头打扮,不过也添了几样饰物在身上。

林钰没有要求苏方回怎么穿,他看起来原本像是个小公子,此刻跟这些珠玉堆砌的人站在一起,倒像是富贵人家的陪读小厮了。

一行人阔步而来,穿过闹市,走近东南街市的望春楼。远远可见望春楼外停满了马车,不停有管事小厮穿梭其中,为主人牵引带路。陈管事壮了壮胆子,就准备迈步向前,却被林钰拉了回来。

“陈叔你不怕被打了?”她已经停了步子,站在一处灯盏旁笑道,顺手从架子上取了一盏鲤鱼灯,示意芳桐付钱。

“现在不进去吗?”陈管事停下来,问询道。

“没有请柬怎么进啊。”她一笑,随即道:“且等等。”

那就等吧,几个人站立街旁。林钰似若有所思,苏方回左右环顾,芳桐静静侍立,只有陈管事心急火燎。

那卖灯的商贩终于忍不住说道:“几位贵客,这灯市多的是热闹,几位可四处走走,小人技拙,实在做不出让贵客看上眼的灯盏了。”

可不是,只买了人家一盏灯,就挡了半天生意。这商贩这么说,已经算是客气了。

陈管事正要劝林钰离开,便听她雀跃道:“来了。”

来了?四处游人如织,远处停在望春楼外的马车越来越多,是谁来了。

就见前方拥挤之处,有个七八岁的孩童钻出人群,径直朝这边跑来。他浑身脏兮兮的,脸像是十几天没有洗过了。此刻他似发现了什么宝贝,两眼放光,朝林钰跑来。

莫非等的是一个乞丐?

“得手咧!”这小乞丐跑到林钰身边,笑眯眯的递过来一个纸包。林钰一笑,并不看那纸里包着什么,顺手拿出个钱袋,取了纸包,放上钱袋。

这就算交易完成了。

小乞丐欢快地道谢,转身欲走。林钰又唤道:“等等。”说着从芳桐怀中拿出一个纸包,塞入小乞丐手里,笑道:“冻果子,给你的。”

小乞丐笑的更欢,躬身一礼,转身跑远。

只眨眼功夫,便混入人群,再也看不见了。

“这是”陈管事满脸匪夷所思道:“乞丐?”

“说什么呢?”林钰一边双手拆开纸包,一边反驳道:“人家是小偷。”

纸包拆开,正是一张宝蓝色的请柬。请柬四周绣着灯盏形云纹,中间醒目的三个字:“望春楼。”

一直不做声的苏方回这才收回四处打量的视线,问道:“这是偷的谁的请柬,那人不会来吗?”

“管他会不会来,”林钰把那请柬递给苏方回,挽着陈管事便向前走去。像是挽着自家父亲的孝顺女儿,只是眉眼间没有半点恭顺之色。“只要我们来的更早就行。”

请柬丢了,那人必然先在家中翻找查看,是不会比他们来的早的。

这样也行?

陈管事脸颊微微发烫。

“可别怯场啊,”林钰叮嘱道:“不然就得跟小苏换换衣服了。”

苏方回在后一笑,神情里几分轻佻,“我很愿意当一回大爷。”

惹得陈管事回头白了他一眼。

望春楼已在近处,灯火辉煌之下,可见门厅内的雕花红柱。

第四十八章 花钱的如流水

望春楼乃洛阳第一楼。

说它第一,不是因为它最高或最大,而是因为经营这里的老板,把这里装饰得金碧辉煌却又雅趣横生,故而豪门巨贾多喜欢在此处宴饮取乐。

每年约定俗成,由望春楼做东,邀请南北客商、本地豪门于此处竞价订货。客商得了物美价廉的好处,望月楼便从买卖双方手中抽成。皆大欢喜。

林钰一行人进去的时候,客人已经到了百多人,三层楼熙熙攘攘热闹却井然有序。

楼内梅梁桂栋、水精浮柱。走进雅间,但见云母饰窗,桌面金银杯碟随意安置。刚一坐定,便有侍者问询茶水糕点喜好,这些竟都是免费的。

陈管事在前叹道:“同样是做生意,这里的老板真是心胸阔达。”

林钰一笑,手指抚上椅背上繁复的雕花,叹道:“真应该让轻盈来看看,她就不整天念叨我爱花钱了。”

苏方回正端起桌案上一只蔓枝纹金碗,淡淡道:“不是心胸阔达,是他笃定了来这里的人,不会私藏了他的金银。”

林钰褪下披风坐下来,顽皮一笑道:“那他可真是太大意了,咱们就藏他一个。这一个碗,够给苏师傅娶个媳妇了。”

陈管事脸颊一红,肃起神色道:“东家莫要说笑,小心被人听到了。再说了,”他看向苏方回,“小苏师傅是大才之人,可不能随便娶个媳妇。”

林钰抿抿嘴,苏方回一脸正经道:“不能随便,那就再多拿一个。”

陈管事一怔,明白过来是年轻人跟他说笑,摇摇头坐了下来。旁边的芳桐觉得有趣,嘻嘻嘻笑出了声。

侍者早依照吩咐沏上毛尖,嫩绿的茶叶在水中翻滚,溢出雨后林木般的清香来。

毛尖是初春时节采摘,距今已近一年。想要放的这么新鲜,必然是整年放在冰室。这随随便便一杯茶,已经抵得过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了。

这可真是花钱如流水。

几个人坐了一个时辰,外面忽然闹哄哄的。又听得一声木槌敲击桌案的声音,屋内杂音顿消,望春楼一片肃静。木槌搁下,再有声音响起,却是羊皮小鼓的乐音。

林钰一行人坐在二楼雅间,桌案旁便是临着走廊的小窗。此刻早有侍者拉开小窗上的遮挡,外面的情形顿时映入眼帘。

由三楼往下的回廊,每隔几步站着一名身着薄衣的舞伶。这些女子身披彩纱,额染梅花,**双足,正随着乐声翩翩起舞。舞姿并不见中原的妖娆媚态,举手投足回身起伏间,是西域那边的热烈炫目。脚踝的银铃随着动作跟密集的鼓音相和,这舞者原来亦是奏乐者。

一时间望春楼数百人目光齐聚,纵使这些人日常见惯了各样舞姿,也不由得心生赞叹。

一曲终了,忽的从三楼屋顶大梁之上垂下几十条数十米长的红色丝帛来。回廊中的舞者单手接引丝帛,顺势在玉璧上缠绕几圈,忽的脚踩栏杆,腾空而起又跳跃下回廊。几十条明艳的身影在一楼大堂齐聚,旋即躬身告退。

楼内这才响起喝彩之声,掌声热烈经久不绝。林钰坐近窗前,听到有人大声笑道:“贾老板这是去敦煌偷师了吧,这顺势而下像极了飞天之姿!”

又有人俏皮道:“好舞好舞!不知道贾大瘸子今年准备买什么衣服呢。我看去年这西坊承接的舞衣,不是还好好的嘛。再穿一年就是了。”

“就是,”临近林钰他们雅间里有一人嘲笑道:“反正不管怎么穿,都只能在京城三月三女儿节惊鸿宴上得个倒数的名次。”

大弘舞伶,每年在京城比拼舞技。得了个好名次则被人追逐竞请,得了个倒数怪不得舞衣还是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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