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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脉香(140)

而如今众多人禀报之事,皆与谢五郎所说的有所出入,甚至是完全相反。尤其是临通知府,当初更是谢家五郎一力担保,说他乃难得的好官,如此皇帝才将他下放历练,待历练归来便直接进入内阁。如今却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如何能教人不惊讶。

所有人都在打量着皇帝的脸色,只见皇帝的脸色微微一变,目光落在了谢五郎的身上。

皇帝的声音极其低沉。

所有熟悉皇帝的大臣已从声音里听出了发怒的前兆。

“巫子?这是什么回事?”

谢五郎在阿墨的搀扶之下,站到了皇帝的面前。所有人都能注意到一事,以往都是镇定从容的谢家五郎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

意识到此事的大臣相互看了一眼。

谢五郎说道:“臣……不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连崔锦也不禁看了谢五郎一眼。

之前的六人中一直没有说话的一人蓦然出列,说道:“启禀陛下,请允许微臣斗胆问一句。巫族中丧失巫力之人不计其数,巫子大人数年前所言之事如今一一出错,敢问巫子大人可还有巫力?”

谢筠立马出列,怒道:“你怎敢质疑巫族?质疑巫子?此乃对鬼神之大不敬。”

谢筠乃谢五郎的二叔,在朝中乃文官,从三品。

那人嗤笑一声:“鬼神乃庇佑苍生,又岂会害黎明百姓。巫子之位自然是有能者居之,得鬼神庇佑者居之。我替天下百姓质疑,又有何不可?莫非谢大人为了自家侄儿,连黎明百姓都不顾了?甚至藐视天下苍生?”

一大顶帽子扣下,谢筠登时脸红脖子粗的。

皇帝低沉的声音响起。

“都打住。”

他的目光缓缓地落在谢五郎身上。

“巫子,所言属实?”

皇帝竟是用了所言属实四字,一听便知是起了疑心。在场不少大臣都不由得屏气凝神的,巫子如何回答极其关键。

此刻议事殿之上安静之极。

“是。”

谢五郎面色苍白。

在场之人或窃喜或悲哀,表情各异,闵恭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有人望向了最近与谢家五郎关系极其亲密的崔锦,她此刻的神情是惊诧的,显然是不知晓此事的。

皇帝问:“何时消失的?”

谢五郎说:“七年前。”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竟然是七年前!七年前!期间巫子所言竟然都是假的!

有人愤怒地看向谢五郎。

“竟然巫力已失,为何不早言明?此番害的乃天下苍生呀!你为一己之私怎能置黎明百姓于不顾!”

不少人连连附和。

“巫子本是庇佑苍生,如今却是反过来害了苍生。如此还要如何面对鬼神!”

“鬼神大人会怒极的吧。”

……

皇帝脸色愈发不好看。

半晌,皇帝开口说道:“从今日起,剥夺谢恒巫子之名,驱离巫族,不得再上朝堂。”顿了下,皇帝失望地看了谢五郎一眼:“退朝。”

☆、第一百零九章

从今日起,剥夺谢恒巫子之名!

驱离巫族,不得再上朝堂!

此话一出,不到半日便传遍了整个燕阳城。所有人都惊呆了,往日高高在上的巫子大人竟是多年前就已经丧失了巫力!隐瞒了鬼神!期满了晋国所有人!

对于此事,黎明百姓更多的将目光投放到谢家身上。

谢家五郎没有巫子的身份,他仍是谢家的嫡子。谢家乃晋国五大高门望族之一,自然不会因为没了一个巫子便能会轰然倒塌。只不过谢五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于谢家而言也好,于谢五郎自身也罢,的的确确是个不小的打击。

还有不少人盯着崔家。

之前巫女与巫子走得近,谢家与崔家也走得近。这会谢恒出了事情,也不知崔家会如何反应。

而此时此刻众人所关注的巫女崔锦却不在崔家,也不在谢家,反而在忠义王府。

厅堂内。

小厮奉上了热茶,无声地退下,离开前关上了厅堂的门。屋里头登时就剩下闵恭与崔锦两人。

闵恭喝了口茶,打量了崔锦一眼,问道:“因何而高兴?”他看得分明,即便崔锦面上并没有笑容,可在军中与她相处数年,又岂会看不出此刻的她是极其高兴的。

他又问道:“是因谢恒之事?”

崔锦喝了一口茶,说道:“义兄如何看?”

闵恭主动提起茶盅,斟满了茶杯,却没有回答崔锦的问题,而是说道:“这是上好的雪茶,我记得义妹你曾经说过,唯爱雪茶,最喜欢先苦后甘的味道,便如同我们两人,与生而高贵的燕阳贵子贵女不一样,我们今日的成就并非生而便有,而是我们尝了苦方有今日之甘。”

言下之意,崔锦听懂了。

打从那一日她挑明了后,闵恭便久久没有见她。从那一日算起的话,今天还是头一日。不过义兄主动找她说此话,便是说明他想通了。

她也不点破,含笑道:“没想到义兄竟然还记得我当初所说的话。”

闵恭道:“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倒也也奇妙,当初在樊城时,若无你便也无我们今日在燕阳的风光。”微微一顿,闵恭又道:“今日谢恒之事……”

他看向崔锦,眼神微深:“虽是被驱离巫族了,但谢恒毕竟是谢家嫡子。且谢恒诡计多端,城府颇深,今日如此坦然道出,想来是有后手。”

此番话他说得颇为真诚,一语道出了自个儿的立场。

崔锦听罢,说道:“义兄,今日之事五郎并没有与我提过,就连我自己也不曾算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不过……”她微微一笑:“义兄说得没错,阿锦的确是高兴。今日我听到陛下说剥夺巫子之名时,心底前所未有地快活。如今五郎不是巫子了,他不再高高在上了,就算仍有谢家嫡子身份,可他不再是巫子了。义兄可曾记得我在醉仙居时说的话,那时我说阿锦想要一个相貌俊朗,家世一般的郎君。若论相貌,何人及得上五郎。他家世尚在,可是……”

她打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在她心目中,是巫子的谢五郎跟不是巫子的谢五郎是不一样的。

不是巫子的谢五郎仿佛一下子就脱了那层华丽而不敢仰望的衣裳,仿佛可以任由她搓揉捏扁。

闵恭仅仅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崔锦心里在想什么,他是知道的。只是知道归知道,他却不能理解。

.

崔锦离开了忠义王府。

她直接去了谢家府邸。

不过是短短半日的世间,平日里门庭若市的谢家府邸,如今变得冷清了不少。门口的小厮迎了她进去,说道:“郎主在雅阁。”

崔锦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说罢,她施施然往雅阁走去。谢家府邸于崔锦而言,已经如同自家后院一样。她来的次数不少,里头甚至有不少布置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

刚到雅阁,崔锦便听到摔杯子的声音。

“滚。”

是谢五郎怒极的声音。

崔锦走进一看,谢五郎身前跪了一个着宝蓝锦袍的中年人。此人崔锦倒是认得的,乃谢家的总管,时常过来这边的府邸传达谢家的话。

崔锦听过几回,不外乎是请谢五郎回谢府,就是说谢家族长有事传达。

每回谢家总管过来的时候,谢五郎虽然表情没有任何改变,但是崔锦是看得出有细微的变化。与谢五郎相处了数年,每一回提起与家人有关的话题,谢五郎不是避而不谈便是不太高兴的模样。

崔锦施施然走前,在谢五郎身边坐下,看了谢家总管一眼,轻描淡写地问道:“五郎怎地发如此大的脾气?谢总管怎么惹你了?”

谢总管看了看崔锦,眼神微微有些复杂。

本家是知道是崔锦的,很早很早便知了。五郎在樊城与崔氏阿锦走得近时,本家便立马派了人去打听。刚好那时五郎的人挡了回来,本来便当做不知。直到后来五郎愈发认真,甚至有专宠的趋势时,本家也着急了,连派了好几批人,本想着带了崔锦回来,当通房也好,当贵妾也罢,只要将人带回来了,还怕心思在外的五郎不归家吗?然而,本家更没有料到五郎又挡了回来,在洛丰一蹉跎便是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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