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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脉香(45)

一想到堂嫂方氏话中的不屑,和女儿所受的委屈,以及这些时日以来三叔的疏忽,崔元忽然觉得秦州崔氏不是他所念想的家人。

他所念想的家人应该是和和气气,也该与自己那般打心底将对方当做血浓于水的亲人看待,而非因为利益,而是仅仅因为亲情。

既然三叔送上冷脸,他也无需贴上去。女儿这样的性子,在秦州崔氏的府中定然是格格不入,女儿翅膀渐展,他不该为了一己之私而束缚住她的。

他想通了。

崔元说道:“好,回去擦擦药酒。”

崔锦应声,随后悄悄地与崔湛交换了个眼神。兄妹俩眼中各有笑意。

.

明州。

白日朗朗,今日是个大晴天。谢五郎带上家仆小童前往明州里的大屿山登高赏春。明州太守晓得贵人要登高,早已提前几日封山除草去石,花了几天几夜的功夫在大屿山上铺了一条平坦的山路。

谢五郎独自一人走在最前头。

他走得很慢,似是在摸索什么。

阿墨跟在他的身后,离得不远,倘若有什么状况,他便能立刻护住郎主。自从那天田郎抓错人后,阿墨便过得心惊胆战的。

郎主这几日没有弹琴了。

往日里,郎主几乎是每日都离不开五弦琴,高兴也罢,不高兴也罢,都会弹上一曲。也正因为郎主天天抚琴,不曾生疏过,琴技方能这般精湛。

然而,这几天郎主竟然不曾碰过五弦琴。

阿墨思来想去也不知道郎主究竟在想什么,只好更加小心翼翼地侍候着。

谢五郎忽然停下了脚步。

阿墨赶紧上前。

“此处可有凉亭?”

阿墨抬头眺望,说道:“回郎主的话,前方有一座凉亭。郎主可是累了?”

谢五郎道:“去凉亭里歇歇。”

“是。”

阿墨随即吩咐下人打理好凉亭,一一布置好后,他方扶着谢五郎到凉亭里。阿墨取来食盒,在铺上了干净布帛的石桌上摆好了糕点,其中便有之前郎主念念不忘的云片糕。

接着,他又沏好一壶热茶。

谢五郎慢条斯理地用着糕点。

虽然他看不见,但是用糕点的仪态却是相当优雅。若非是知情人,恐怕谁也不会想到山间凉亭里的白衣郎君竟是个目不能视物的。

谢五郎品尝云片糕的时候,阿墨注意到了郎主的手顿了下。

接着,谢五郎搁下糕点。

阿墨轻声说道:“郎主,本家的人催促郎主早些归家。”莫说谢家本家的人,此时此刻的阿墨也恨不得郎主能早日回燕阳城。只要回了燕阳城,仰慕郎主的姑娘那么多,兴许就有哪个入了郎主的眼,自此郎主就能将崔氏给忘了。

崔氏不出现的话,他不说,郎主就不会知道他背着他做了那样的事情。

阿墨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仔细算起来,这事情不算大事。以前郎主懒得打发缠上来的姑娘时,都是由他来当这个恶人的。这些年来他都不知自己用了多少法子赶跑那些痴心妄想的姑娘们。

而现在这个崔氏……

郎主明明已经厌恶了,可是现在又像是快要死灰复燃了……

谢五郎说:“不急,我在明州多留几日,太子便不敢掉以轻心。”

阿墨附和道:“郎主说的是。”

不得不说的是,郎主真乃神人也。此回出来,在樊城待了数月,借着知府赵庆挖出了一系列贪赃的官员,虽然太子背后的何公尚在,但如今太子一下子被砍断了那么多手手脚脚,想来心里也不好受。

如今郎主待在明州。

虽说是何公的地盘,但是这些时日以来,听闻何公连饭食也不敢吃好的,生怕郎主又在哪儿放个大招,将他家一锅踹了。估摸着此时的何公定在家里拜鬼神,希望郎主早日离开。

就在此时,田郎过来了。

阿墨的眉眼一跳,心中不安起来。只是再不安,也只能佯作无事人一般,禀报道:“郎主,田郎来了。”

谢五郎眉毛微挑。

“传。”

田郎上前施礼,随后道:“回禀郎主,卑职在秦州查到了不少有关崔氏的事情。”

谢五郎说:“一一说来。”

“是,郎主。”田郎清清嗓子,继续说道:“崔氏去洛丰前,在樊城里雇了当地最好的驭夫,去了阳城。随后驭夫却没有将崔氏载到洛丰,反而是阳城里送了另外一个姑娘到洛丰。卑职已经查过了,那姑娘双姓欧阳,是欧阳将军的掌上明珠。随后那驭夫又回了阳城,将崔氏载到了洛丰。”

顿了下,田郎又道:“卑职还查到一事,洛丰城中到处都流传着樊城崔氏女乃鬼神庇佑之人,秦州崔氏有所听闻似是有意接纳崔氏一家。不过崔氏一家却是拒绝了,并在洛丰中心置办了屋宅。”

他忽道:“什么屋宅?”

田郎回道:“卑职亦有所查探,屋宅是两个多月以前置办的,位于洛丰中心,听闻花了将近千金买下的。”他查到的时候,惊诧极了,不曾想到区区一个女子竟有这样的本事。他查过崔家的,于穷苦人家而言,一千金无疑是一辈子也挣不到的,可在短短数月中,崔氏竟挣得千金,并在洛丰置办屋宅,于一女子而言,委实不易。

田郎登时有些明白为何郎主会在意一个这样的姑娘。

谢五郎沉默了半晌。

阿墨看到自家郎主的面色微微发青。

谢五郎道:“退下吧。”

田郎应声。

待田郎离去后,谢五郎的面色越来越青了,甚至还有转黑的趋向。阿墨不禁有些担心,连忙说道:“郎主莫要生气,身子为重。若是因此气坏了身子,那可不值得呀。”

谢五郎淡淡地道:“我没有生气。”

阿墨的嘴唇一抖。

郎主,您这模样不叫生气的话,这天下间就没有人会生气了。

谢五郎重新拾起云皮糕,咀嚼之时,用了几分力度,仿佛云片糕就是崔氏似的。他咬了一口,两口,最后重重咽下。

很好,非常好。

两个月前就已经在秦州洛丰置办了屋宅,明明那时的崔氏还在他身边口口声声地说倾慕于他,还死缠烂打地试探他,每天问一次燕阳城,一副求他带她回燕阳城的模样。

是了。

他怎么就忘记了,崔氏此人最擅长的便是一本正经地说胡话。

他竟是上当了。竟是上当了!

而且还被嫌弃了……

崔氏怎么敢!她怎么敢!怎么敢!

他谢五郎都没有嫌弃她,她怎么敢先嫌弃他?

阿墨也是在此时脑子才转了过来。崔氏在两个月以前就在秦州洛丰置办了房屋,也就是说之前想要跟郎主回燕阳城都是假象,不过是为了逃离郎主身边所以才使出来的手段。

而且……

这样的手段,不仅让他,而且还让郎主信以为真了。

他咽了口唾沫

作者有话要说:崔锦:感觉有一波僵尸即将接近,准备窝瓜豌豆射手中……

闵恭:我就是你的土豆墙!

谢五郎:我哪里像反派了……

作者菌:你们玩植物大战僵尸cos玩得很愉快嘛……

☆、第三十九章

崔元回了家后,起初一两天还是有些消沉,偶尔想起秦州崔氏的轻视,心里头便有些不痛快。但与前些时日相比,崔元再也没有喝闷酒了。

又过了几日,崔元也不再不痛快,开始在洛丰城里四处游玩。

林氏见状,也宽心了。

崔锦晓得爹娘都舒心了,她也安心了。连着几日,崔锦都没有出门,她待在屋里作画,画了一幅又一幅,可惜没有什么成效。

她知道不能心急,只好作罢。

自从搬来了洛丰后,开销逐渐变大,她剩余的金也不能支撑几个月了。

她必须想出挣金的法子。

崔锦烧掉了画作,正想出门转转,寻找思绪时,外头传来了崔湛的声音。“阿妹,是我。”崔锦一看时辰,微微有些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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