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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脉香(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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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五郎站了起来。

他若无其事地道:“阿锦,陪我出去走走。”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他甚至侧头往崔锦的方向偏了偏,又一种极其寻常的语气在说话。

仿佛……

刚刚那句掷地有声的“穷尽此生与你扯不清”不曾说过一样。反而更像是两人已是相识已久的友人。

崔锦半晌才寻回自己沙哑的声音。

“……是。”

岂料谢五郎却慢声道:“我并非在命令你,而是在征询你的意见。你……可以不愿意。”

崔锦微微一怔。

许是崔锦太久没有开口,他摩挲着他拇指上的玉扳指,又慢慢地说道:“你若不愿意便留在屋里。”

与谢五郎出去走走,与谢五郎留在屋里。

聪明人都会选择第一个!

崔锦连忙道:“我……我陪郎主出去走走。”

谢五郎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他伸出手,道:“走吧。”

她看着伸在半空的手,脑袋有些迟钝。

在崔锦的印象中,谢五郎连登山也不喜欢他人搀扶,在谢家别院与他相处的那一段日子里,若不是早已知晓他是目不能视物的,兴许她会察觉不穿他是个失明的人。

谢五郎道:“……嗯?”

崔锦反应过来,说:“郎主是要……要……”

谢五郎道:“扶我。”

崔锦彻底经愣住了,高傲如他,竟会说出“扶我”两个字。她觉得今天的谢五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伸出手搀扶住他的手臂。然而,在刚刚碰触到他素白的衣袍时,他的手一缩,却是握住了她的手。

修长的五指轻轻地扣住她的五指。

两个人的手掌亲密地贴合在一起,他微微用力,崔锦被拉到他的跟前。他淡淡地道:“去桃花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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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南山寺闭门谢客的缘故,寺里很是静谧。崔锦走了一路,只有偶尔见到目不斜视的小沙弥。

她的脸微微有些红。

她心底是窘迫的。

与谢五郎这般亲近地漫步在南山寺中,伴随着有节奏的木鱼声,她觉得自己亵渎了鬼神。她悄悄地看了谢五郎一眼。

一路走来,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就那般安安静静地跟着她走。

他的手掌是冰凉的。

刚刚握上的时候,她就已经有所察觉。然而,走了这么久,他的手依旧如初,仿佛无论怎么捂都不会热起来似的。

蓦地,谢五郎重重地捏了捏她的掌心。

崔锦回神。

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

“在想什么?”

崔锦说:“没……没有。”

谢五郎说:“以后不许与闵恭有任何来往。”微微一顿,他说:“这不是征询,而是命令。”语气中带了丝浓郁的占有欲。

他停下来,侧头“盯”着她。

“怎么还不回答我?”

“……是。”

他又握紧她的手,“继续走吧。”

崔锦心里头很是不悦,无奈又不敢反抗他。那一日怒骂谢五郎的勇气早已消失殆尽,剩余的是惶恐和害怕,毕竟他与她之间相差的距离太大。

她瞅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遭。

崔锦眼中划过一丝狡黠。

她轻轻地偏了个方向,牵着谢五郎往前行。二十步开外有半个拳头大的石块,依照谢五郎走路的习惯,必定会踩上的。

反抗无能,让他吃吃亏也是好的!

六步,五步,四步……

三步,两步……

就只剩一步的时候,谢五郎蓦然停住了脚步。这不由使得崔锦心中咯噔了下。谢五郎的面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神色。

“阿锦?”

“……啊?”

他淡淡地道:“你如今是不怕我了?”

谁说!她怕!她宁愿面对一群凶神恶煞的歹徒也不愿对着燕阳谢五!她说:“郎主何出此言?”

乌靴轻轻一题。

半个拳头大小的石块利落地滚了几圈。

崔锦的脸瞬间又红了个透。

他的声音带了一丝玩味,“你果真不怕我了,不然你何来胆量敢捉弄我。”微微一顿,他似是想起什么,又说:“也不是,我的阿锦向来很有胆量,初次见面便欺骗我,戏弄我,斥骂我,寻常人不敢做的事情你通通做了个遍,企图用石子绊倒我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他说起“我的阿锦”四字时,声音带了一丝沙哑。

崔锦听得心惊胆战。

对于谢五郎此时的温柔,她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欣喜,而是害怕极了。相对于谢五郎的报复,她更害怕的是谢五郎的动情。

若是他当真动了情,又岂会放过她?

久而久之,面对温柔似水且皮相极佳的谢五郎,她……很难说自己不会动心。一旦动心了,肯定是一场大灾。

谢五郎家世太高,她注定攀不上。

“花灯节那一夜……”

听他提起花灯节,崔锦的心又紧紧地提了起来。他握紧了她的手,道:“我不会与你计较,只是不许有下一次。”

崔锦知道,高傲如谢五郎,这是他对她的让步。

她应该感激涕泪的。

可是她的唇却紧紧地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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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五郎牵着她的手,主动带她迈入桃林。他如同闲庭散步一步,有时候明明将要撞到一株桃树了,可他却奇迹般地停下,而后转身,继续往前走。

崔锦露出古怪的神色。

她甚至伸出左手在谢五郎的眼前挥了挥,他的眼睛眨也不眨的。崔锦想起方才石块的事情,不由警惕地看了看周围。

只不过周遭一个人也没有。

终于,谢五郎停下脚步。

他缓缓转过身,说:“在好奇?”

崔锦被识破了心思,又觉得窘迫极了,顿觉谢五郎巫子的名号名不虚传。他问:“想知道为什么?”

她轻咳了声。

“还请郎主赐教。”

谢五郎道:“郎主太见外,还是如以前那样唤我五郎吧。”

崔锦说:“五……郎。”

谢五郎改口道:“唤我恒郎也成,从未有人这么唤我,我可以让你成为第一个,以及最后一个。”

“五郎。”崔锦坚持地道。

谢五郎也没有强迫她,而是低低地笑了声。

“我身边有暗卫,一旦我将要碰上阻拦物,便会发出只有我才能听得到的声音。我自小目不能视物,所以耳朵能听到比寻常人更多的声音。”

崔锦恍然大悟,可是转眼间,她又有些忐忑。

之前以为谢五郎只有一人,便对他做了个鬼脸,还凶巴巴地瞪了他好几眼。暗卫一直侯在附近,想必也将她的举动看了个遍,然后再与谢五郎一禀报……

她又要添上一笔对贵人的不敬。

谢五郎轻笑一声:“至于你那些小心思,便也罢了。”他靠近了阿锦,伸出另外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他轻轻地摩挲她的脸蛋。

“阿锦,其实那一日你骂我的时候,我心底虽然生气,但是却也有一丝高兴。你终于对我露出了真实的情绪。”

他说得如此温柔。

明明没有神的眼睛仿佛也在此刻充满了堪比月色的温柔,那么专注,那么认真,那么仔细地看着她,宛若她是他的心肝,他的至宝,他的……唯一。

崔锦看得有点呆。

她心想,谢五郎看似超凡脱俗高贵清冷,实际上是个喜欢被虐待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崔锦:谢五郎你就是个M!M!M!

谢五郎:我好无辜,我已经在用我的方式对你好了!想当初在燕阳城里谁这么骂我,肯定被灭得连渣渣都不剩了。可是你骂我了,我却依旧对你好。还乞求上天让我们一辈子扯不清。

崔锦:……求你灭了我。

谢五郎:大大,我身心受到了伤害!

☆、第六十三章

斋房中。

若干小童在布置着桌案,阿墨则在一旁指点着。谢五郎坐在半人高的竹榻上,漫不经心地把玩拇指上的玉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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