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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脉香(97)

偏阁里。

欧阳钰与崔锦在下棋,欧阳钰执白子,崔锦执黑子,两人在棋盘上厮杀得痛快淋漓,最后以和局结束。阿欣撤走了冷茶,奉上新茶。

欧阳钰喝了口后,方缓缓地道:“之前,是我小肚鸡肠了。”

崔锦捧着热茶取暖,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听着。

“之前你既然已经说开了,那如今我也说开。那一日我的侍婢的确在梅园里见到了你与闵家郎君,还见到他对你举止亲密。我听到时,心底终究是嫉妒的。不过我也知道情之一字不能由自己掌控,好比如我倾心于他,他却倾心于你。我那时真的是嫉妒极了,一直在想为什么闵家郎君会倾心于你。我后来想了很久,我知道的,阿锦你有你的好,不然我们也不会成为知己。”

她顿了下,又说道:“我知道不能怪你的,可是一见到你便忍不住去想,去对比,我到底哪里输给你了。直到上回你来寻我,与我明说了。我方知闵家郎君为何会倾心于你。他出身卑微,得你相助,是你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助了他。我知你是个极好的姑娘,有胆识,有智慧,与寻常贵女不一样,这样的你闵家郎君又如何会不倾心于你?即便换做是我,我亦会选你,而不是选自己。输给你,我心服口服。”

她看着她,认真地道:“这些话我本该早些与你说的,只是却一直说不出口。我知迁怒于你是我的不对,但……总是说不出致歉的话。我想了很久很久,如今总算想通了。”

她举杯,一饮而尽。

“这杯茶我干了,以示歉意。你若不能谅解,我也能理解。”

崔锦问:“你……如今还喜欢闵家郎君?”

欧阳钰说道:“是!你既然不喜欢他,那么他总有一日会死心。我欧阳钰想得到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失手过。等他死心之日,我总有机会的。”

崔锦默默地为自己的大兄叹了声。

她扬起笑脸,说道:“你执意如此,我也只能支持你。”她也举杯,将剩下的半杯温茶一饮而尽,随后爽朗地笑道:“往事如尘埃,我已忘了。”

欧阳钰亦道:“我也忘了。”

两人相视一笑。

而此时,欧阳钰又说道:“上次在王府里,多谢你的大兄。若非你大兄,这会我怕是还在榻上养伤。”她抿抿唇,似是在犹豫什么,半晌才说道:“我……我想亲自向你大兄道谢,我还带了青玉膏。我听阿弟说你大兄也拜了李楚为师,李楚为人严格,之前阿弟习骑射时,经常受伤。这膏药是我们欧阳家行军必备的,对伤处特别有效。”

崔锦说:“我让阿欣唤大兄过来。”

.

那一日崔锦亲眼见识到了何为贸然间变了个人。

在阿钰面前,大兄竟然脸红了!一张脸蛋红得想让阿钰不知道他心悦于她都难!崔锦几声仰天长叹,大兄你这样要如何击败闵恭呀!

崔锦觉得自己似乎可以放弃欧阳钰成为自己嫂嫂的念头了。

她头一回对自家兄长有了不争气的感觉。

临近傍晚时分,崔锦方送了欧阳钰离去。临走前,崔锦还说:“阿钰,我大兄……大兄平日里不这样的,今日见到你兴许是有些紧张。”

欧阳钰含笑道:“你兄长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崔锦轻咳一声。

“我兄长平日里真的不是这个模样,他极为稳重,也很是体贴,偶尔还会哄人。”

欧阳钰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

又过了两日,谢五郎派了人来接崔锦。马车在洛丰城里转了一圈,最后却是停在了她平日里常去的茶肆前。有人带了崔锦从后门上去,在最角落的雅间里,崔锦见到了谢五郎。

再次见到他,崔锦心里头是有些愧疚的。

之前在王家府邸的初冬宴里头,谢五郎明明做了好事,而她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思及此,崔锦的声音便软了下来。

“恒郎。”

谢五郎说:“嗯?闯祸了?”

崔锦说:“哪有!”

说着,不用谢五郎开口,她便自动自觉地挪到他身侧。她探前身子,倒了杯热茶,方说:“不是恒郎让阿锦这么喊的么?怎地我一喊了恒郎却说我闯祸了?”

谢五郎轻哼道:“你从不愿主动喊我恒郎。”

言下之意便是反常必有妖。

以崔锦的性子,会主动喊他恒郎必定是闯祸了或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谢五郎眯眼道:“还是说你做了什么坏事?”

崔锦自是不会坦白。

若谢五郎晓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铁定会生气的。

她软软糯糯地道:“这不是高兴么?多亏恒郎相助,我才能与阿钰和好。”

谢五郎没有深究,他问:“欧阳钰与崔湛如何了?”

崔锦微怔。

在她的认知中,谢五郎极少过问别人的私事,尤其是终身大事。如今他蓦然问起大兄的事情来,她下意识地便觉得……其中藏有不为人知的阴谋。

谢五郎是巫子,可崔锦认为,他更多的是一个阴谋家。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所图谋的。

然而,此刻的她却想不通大兄与欧阳钰婚事成了,谢五郎能捞着什么好处。不,应该说于他而言,没有好处才对。

欧阳家与谢家不合,若与崔家联姻了,谢家的确捞不着半点好处。那……谢五郎为何如此执着呢?她心底其实是有个答案,为了她。就如之前所说,他会护着她。只是有了前车之鉴,她仍然无法相信这个答案。

崔锦忽然觉得自己脑子能想的还是太少,始终比不过谢五郎。果真还是见识的问题。

她轻声说:“阿钰很是感激大兄,但,仅仅是感激,并无其他。”

谢五郎蹙眉,只听他忽然问道:“闵恭那厮是不是生了张俊脸?”

崔锦想说“是”,闵家郎君得了上天的厚待,有一双迷人的眼睛,他日他扶摇直上时,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上人时,能与谢五郎一比。

她忽然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不是为了闵恭,也不是为了谢五郎,就是单纯想看他们一比高下。如今闵恭太弱,比不过谢五郎,但到时候就未必了。

她巧妙地回答:“恒郎容貌绝世无双。”

谢五郎满意地道:“过了,但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晚上跟妈妈粗去吃烤鱼了,回来的时候有点晚,明天会早点更新哒。

崔锦:大大,快告诉我,恒郎到底有什么阴谋!

谢五郎:我受伤了,你不信我。

闵恭:(┳_┳)好像今天又没我的戏份呢。只能充当小广告了。推荐大大的基友十月微微凉的古言《娇宠》

☆、第七十一章

阿墨进来奉茶时看见的便是一幅这样的场景——

他们家的郎主坐于屏风前,膝上卧着一把五弦琴,十指在琴弦上慢条斯理地滑动,所奏出的是一曲极具江南小调风格的缠绵之音。而崔氏女单手支颐在桌案上,歪着头,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家郎主。一曲毕时,崔氏女竟然还说:“恒郎继续继续,这样的好听呢。”

而郎主却没生气,五指一滑,悦耳动听的琴音再次倾泻而出。

又是新的一曲。

阿墨忽然觉得郎主有些变了。以前郎主曾言弹琴乃风雅之事,又岂能以琴取悦他人?是以郎主格外不喜以琴谋生之人,好比琴伎。

燕阳曾经有一位极其擅琴的郎君,唤作十一郎,听闻其音能使歌声动听的黄鹂自惭。

十一郎曾以一曲惊艳了无数人,还因此得到了燕阳城第一食肆老板的青睐,重金聘请在食肆里弹琴,条件极为优渥,每日只弹三曲,每月便有五十金。

十一郎欣然答应。

后来谢五郎偶然间听得十一郎的琴音,吩咐家仆赠上百金,之后传达了那一句——弹琴乃风雅之事,以琴取悦他人,羞矣。

十一郎面目羞愧,自此绝于燕阳。而燕阳也渐渐流行开“一曲百金”四字,时常有人以此羞辱琴音庸俗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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