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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药妻(56)

沈长堂眯眼,说:“迟了两刻钟。”

那人翻身下马,只道:“这怪不得我,天色将黒,山路难行。”一拍衣袖,望向洛原。洛原的腿儿打颤,几乎要站不稳。这位突如其来的贵人,他在永平见过的。

永平的官员称他为鹰隼御史。

毒辣眼光,雷霆手段,叫百官闻风丧胆,上任五年,弹劾的官员大大小小也有五十余人。

“上任不到半年,贪污手段花样百出。”

啪嗒的一声,却是一堆账簿跌落,尽数落在洛原的面前。

洛原面如死灰。

张苏道:“带走,收监等候发落。”

短短两句话,曾在恭城里叱咤风云的洛功曹便成了阶下囚,风光不再。此时此刻,无需言明,众人也知谁才是诬蔑者,谁又是清白者。

然而,想起刚刚那么说殷氏,众人顿觉羞愧,有些人灰溜溜地离开了,也有人厚着脸皮留下来看接下来的事态发展。比起看热闹的一群人,还有几人此刻是一脸懵了的状态。

正是谢氏一家。

曾经能够倚仗的洛原如今成为阶下囚,谢县令上任绥州的美梦破碎。不仅仅如此,连曾经要礼让三分的媳妇都变成了拖累。尽管她早已非洛家的人,可谁都知道她兄长是洛原!如今成了他谢家的儿媳妇兄长是阶下囚!现在的她甚至不如殷氏!说出去都只会徒惹笑话!

谢少怀心情复杂,之前是为了洛家能在王相面前说句好话,能提携父亲的前程,才委屈自己娶了洛娇。现在那层倚仗的身份没了,洛娇又有何用!可是为了名声,又不能休了她!谢少怀恨恨地看了洛娇一眼。

洛娇现在完全顾不上谢少怀了,她满脑子都是兄长被抓了,她的倚仗没有了。

她呆呆地看着被玄甲卫带走的兄长,反应过来时,面上已经满是泪水。她不敢迁怒张苏,更不敢迁怒穆阳候,可心底始终有一股气!迫使她扑向了阿殷。

然而,穆阳候身边高手如云。

她还未扑到阿殷身上,便已有玄甲卫拦住了她。

穆阳候不耐烦地道:“这是哪家的人?”

谢少怀如梦初醒,赶紧过来领了人,道:“是少怀管教不严,惊了侯爷。”说着,狠狠地瞪了洛娇一眼。洛娇气得眼睛发红,偏偏发作不得。一想到自己没了倚仗,涕泪横流,平日里明明是一张五官明艳的脸,可此刻却无端有几分狰狞。

阿四跪爬到穆阳候面前,用力磕着头。

“请求侯爷大人有大量,饶小人一命,一切都是洛功……洛原指使小人的!小人不愿,洛原便用家人威胁小人。小人真的是逼不得已!求侯爷开恩!”

穆阳候淡淡地问:“他为何要诬蔑殷氏?”

阿四嗅到生机,一股脑儿地把洛原想为妹妹出气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甚至连洛娇请杀手杀阿殷,最后却害得自己断了两根手指的事情也一并道出。

众人哗然。

好蛇蝎心肠的妇人!

穆阳候又淡淡地问:“为何要杀殷氏?”

阿四是洛原的心腹,洛娇的事情通通都晓得,立马又将那一日核雕镇斗核时的事儿说了出来,包括洛娇请黄老舞弊。这场斗核大会乃万众瞩目,连绥州的人都过来了,更何况是邻近的核雕镇,南派北派的黄老张老都在。

眼下那边审着人,黄老的心就开始不安,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被点名了。

洛家的大树已倒,黄老自然不会顾及洛氏一家的情面,连忙出列,又将洛娇逼迫自己帮她舞弊一事道了出来。被逼的,总好过是愿意的。

末了,黄老还大义凛然地道:“我畏惧强权,不得不从,是我失德失职。从今以后,我闭门不出只为思过。但洛氏仗着洛原在核雕镇横行霸道,坏了我们核雕技者的规矩,从今以后洛家的核雕一律不用。”

话说到这里了,为自己挽回一点名声。至于闭门不出,等风头过去了,半个南派的子弟都是他的人,他要出来谁敢吭声,大不了就被张老嘲笑个几回罢了。

洛娇原以为自己丢失兄长这个倚靠,已是最不幸的事情。没想到还有更不幸的事情……她不能雕核是一回事,可如今被所有核雕技者排斥,余生不被允许雕核,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谢少怀从未觉得如此丢脸,先前还只是有个阶下囚的媳妇,如今还是个杀人未遂的媳妇,且想杀的人还是阿殷!

谢县令反应过来,大汗淋漓地道:“下……下官一定严查此事,严惩不贷!”

洛娇双脚一软,花容失色地跌坐在地。

没了,什么都没了……

.

斗核大会结束后,不过短短几日,曾经在恭城叱咤一时的洛功曹被押送去永平了,离开的那一日恭城下了场大雨,枷锁缠身的洛原在恭城游街示众,那些曾经为了斗核大会邀请帖倾家荡产的人们只砸臭鸡蛋烂菜叶以此泄愤。

他满身酸臭坐上囚车,驶向永平。

而当天,还未来得及审问的洛娇在牢里自尽身亡。

洛家二老悲痛之极,一场斗核大会,丧失了一双儿女,收了女儿尸身便携家带口永远离开了恭城这个伤心地。斗核大会,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自斗核大会后,阿殷已是名声大噪。

每一日,殷家门口都聚集了形形色色闻名而来的人,有求阿殷雕核的,也有求与阿殷斗核的,也有从外地而来只为一睹阿殷的商人,亦有好些人家送拜帖过来的……甚至连上官家与核雕师元洪都遣过人来。

殷修文心中乐开了花,恨不得在门口挂个木牌子,想进门先拿出十文钱。只不过也仅仅是想想而已,虎眼和虎拳受了阿殷的命令,每日堵在门口拒客。

殷修文心中恼怒却不敢言,不过也知道这些人请进来了也没用。

女儿不在家。

莫说不在家,打从那一日斗核大会结束后,五十两银子摸都没摸到,穆阳候就把当日的六位核雕技者又请到山庄里,办了个宴席。

这一办,直到现在女儿还未归家。

殷修文打听了,说是穆阳候对核雕颇有兴趣,所以才留下六位核雕技者。他转眼一想,又觉得是件好事,成为永平侯爷的座上宾,多少人几辈子都盼不来的事情。说不定侯爷看上眼了,把女儿带回去,当不了正妻,当个妾也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极大的福分。穆阳候的岳父,六个字在心里头转了圈,真令人喜滋滋的。

.

六位核雕技者在山庄里已经待了四天。

成为侯爷的座上宾,自然是一份殊荣。可是在场六人,除了阿殷忐忑万分之外,剩下的都喜不自胜。

虽说斗核大会那一夜的宴席之后,穆阳候便再也没出现过,也没交代过什么,更没有表明态度,但能在山庄里住上几日,出去后核雕价格都能高上许多。且没有态度便是好消息,说不定侯爷也想在身边培养几个核雕技者,要当下一个洛功曹并非难事。所以尽管穆阳候不曾召唤他们,可他们在山庄里也过得很是痛快。

有美婢侍候,还有精致的菜肴,又有数位志同道合的核雕技者,每日谈谈核雕,喝喝美酒,简直是人生一大乐事。

于他们言是乐事,于阿殷言却有点煎熬。

穆阳候对她没做什么,让她留在山庄里,也没有轻薄她,只是每一夜他入睡前必让她去他的屋里。第一夜见到穆阳候只穿一件白色滚银边的里衣半躺在榻上时,阿殷吓得脸色当场就变了。

以前衣衫完整时,尚能亲得她不能自已,如今褪去衣衫,能做的事情更多了……

她颤颤巍巍地过去。

岂料他却没动手动脚,只伸了手指,指着案几上的几封信笺,让她念。她仔细一看,发现又是穆阳候母亲的家信,信上还是熟悉的簪花小楷。她念了足足半个时辰,口都干了,穆阳候才放了她回去。

离开屋子的时候,阿殷只觉莫名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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