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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君(44)

这样的场景她何其熟悉。

当初母亲便是这样除了父亲上位。

齐光苦笑一声:“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她说得很轻很轻,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到。不过短短瞬间,齐光便敛去所有神色,她一拍扶手,猛地站起。

“寡人何暴之有?不过是掳美色,建高台,罚忠臣,寡人是皇帝做这些有何不妥?整个大周都是寡人的,寡人想要怎么样便怎么样!”

底下有人又在高呼:“除暴君,安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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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光最后被架着送进了皇宫的地牢。

当年母亲谋反,念在一场夫妻的情分上,也不曾将父亲送入地牢。如今倒是好了,百年前也不知修了多久今生才修得姐弟的情分,兴许在齐轩的心中,姐弟的情分不过是不值一提。

她重重一叹,赶走了窝在稻草上的硕鼠,一屁股坐了下去。

她环望四周。

只见地牢阴暗潮湿,还隐隐有股酸臭味。

齐光自言自语地道:“比想象中的好了些,也不是不能待下去。”她瞅了眼钻来钻去的硕鼠,扯唇笑了下:“起码还有只老鼠陪着,长得这么壮,这些年想必偷吃了不少东西吧。”

硕鼠吱吱吱地叫着。

齐光是在第二天的早上才见到了齐轩。

狱卒打开了地牢,齐轩弯身走进,居高而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齐光。齐光打了个哈欠,说:“阿弟,地牢冷,给我一床棉被吧。你若给我一床棉被,我便把传位的圣旨给你,这样一来你便是名正言顺地登基,而非以谋反之名,背负骂名而登上那个位置,以后是要遗臭万年的。”

齐轩沉默了片刻。

他说道:“从小开始母亲便偏心于你,从未重视过我,逼着我学不喜欢的东西,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你如何在母亲的教导之下习得帝王之术。可你偏偏不珍惜,整日吊儿郎当,课业上我比你胜上许多,母亲却不曾夸过我,到头来还是把位置传给了你。”

他又说:“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你有着我想要的东西,可是却偏偏在我面前装作不在意,装作这一切都不是你喜欢的,装作一切都是母亲强加于你。”

齐光微怔。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齐轩面无表情地说:“又来了,从小到大你都是这副无辜的模样。”

他 看着她,说:“孩提时,你我在清心阁打架,最后你知道为什么我半个月才能下榻?我的身子一直都很好,并不比你差。都是你,都是你的错,母亲偏心于你,她只 打了你二十板子,可我却打了一百板子,一天二十板子,打了足足五天。你说要让位于我,这样的话从小到大你说了不下五次。第一次你和我说的时候,你十二岁, 你不过才十二岁便有了这样的心机。当天说完,当夜便来威胁我。”

齐轩无法忘怀。

十二岁那年,阿姊笑吟吟地拉着他的手,说:“阿弟,我不想坐那个皇位。不过母亲应是要我坐,不如等我登基后,我便皇位传给你?阿弟比我聪明,一定比我更加合适这个位置。”

他心动了。

然而,当天夜里,他听到阿姊和母亲说:“母亲,阿弟也想坐这个皇位呢。我今天告诉他,等我登基了便将皇位传给他,他欣然说好。母亲你看,我一试探阿弟便露出这样的心思了。”

母亲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他若想谋反,便直接了结他,事关皇位,亲情都是虚的。”

之后,齐轩又被打了一顿板子。

他被打得晕晕乎乎的,迷迷糊糊间听到阿姊得意的笑声:“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抢我的位置。”

齐光听得一头雾水。

她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不曾威胁过你,我更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曾说过那些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只说听到是我说的,那你又可曾见到我?”

齐轩冷声道:“狡辩!”

齐光叹道:“阿弟,不管你信不信,总之我不曾做过。罢了,棉被你也不用给我了,传位的圣旨我早已拟好,放在御书房的第二个书架上,你自行去取。”

此时,有人疾步走来。

齐光抬眼望去,是周穆清。周穆清缓缓地看了她一眼,与齐轩说道:“陛下,夜色已深,龙体为重。”

齐轩淡淡地“嗯”了声。

周穆清送走齐轩后,又折了回来,他身后的宫人抱了一床棉被。

周穆清亲自抱着走进地牢,在齐光身边搁下。

他看着她,说:“你似乎一点意外也没有?”

齐光笑了笑,说道:“过去几年的情谊,换得这床棉被也值了。”她抖开棉被,裹住冻得颤抖的身体,吸吸鼻子,说道:“夜色已深,周郎中也请回吧。”

他沉默了会,说道:“今日陛下升了我的官职,我去了兵部。”

齐光愣了愣。

周穆清说道:“过去几年的情谊,我懂你,可你却从不懂我。比起户部,我更喜欢兵部,想来这几年你也不曾注意到我会武,喜欢耍刀弄枪。近来你表现得如此暴戾,想必你已经知道了谋反一事,也猜到了我是内应。我知你是真心为了陛下好,可没有人领你的情。”

他说得如此平静。

齐光忽然笑道:“阿清,我一直以为你之所以恨我,是因为我数年前毁了你的前程。可直到今日我总算明白,你之所以恨我,恐怕是因为这么多年了,我走入了你的心底,可你却从未进过我的心底。然而,璟衡却做到了,所以你心中不平。”

周穆清登时有几分恼怒。

可他随即又平静下来,他道:“齐光你无须得意,即便你说中了那也无妨。我是陛下的内应,你心中没有我,所以你不在意。倘若你口中的璟衡也是陛下的内应,不知你有何感受。”

齐光气定神闲地道:“璟衡如何,我再明白不过。你不必挑破离间。”

周穆清淡淡一笑。

“你这份心意,他也未必能领会。齐光呀齐光,你做了这么多,又有多少人领你的情?你怕陛下迁怒于他,将他送到了郊外的万禾山庄,对吧?”

齐光神色微变。

周穆清说道:“他已经回来了。”

他打量着齐光的神色,又说:“我也不妨告诉你,路离的确是陛下的内应,起初我也没有料到。直到后来有一回陛下在府中开了个小会,我亲眼见到他时才确认了,我与他是同一条船上的。你可知他为何也要谋反?”

齐光垂着眼。

他说道:“你可知路仁是如何死的?对,如你所想,被先帝所杀。他之所以谋反,为的便是报杀父之仇。齐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当真以为他会真心喜欢你?你错了,真的错了。”

齐光道:“是对是错,我自会分辨,无需劳烦你。”

顿了下,她又道:“我信他。”

☆、第42章

是的,齐光信路离,她从未怀疑过他。

即便是当初发现母亲留下来的圣旨被篡改后,她也不曾怀疑过他。这个男人看她的目光似火又似水,有着灼热与柔情,她肯定路离对她的心是真的。

这也是她能够放任自己去喜欢上他的原因之一。

齐光裹紧棉被,缓缓地合上眼。

地牢里潮湿而阴冷,加上又是寒冬,即便有一床棉被,齐光仍是冻得发抖。她往手心里呵了几口热气,后来实在困得不行才睡着了。

齐光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与阿弟在清心阁里玩耍,两人打闹起来不小心将博古架上的奇珍异宝都砸碎了。母亲责罚了他们,责罚阿弟的时候,她挺身而出,说:“都是我的错!那一百板子便由我来替阿弟挨。”

板子落到她身上的时候,齐光醒了。

她揉揉眼睛,环望周遭,依旧是阴暗的地牢。狱卒在桌前打瞌睡,桌上有一盏暖黄的灯。

齐光哂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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