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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出魔入佛(784)

联系刚刚变得稀少的时候,安岭贺氏那边还没什么反应。

贺宏举一看那边的态度,也知道了他们的想法,只叹了一声后就放下不提了。

贺宏举自己放下那边的事情之后,就再没关注贺氏一族那边的情况,贺氏一族原本也是一般的。可后来,贺氏一族族长幼子胆大又无能,被人带着陷入了一场能惹来灭家祸患的灾事里。

贺家察觉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们了。而为了救人,也为了推脱即将到来的祸事,他们决定选择一个替死鬼。

而这个替死鬼,就是恰巧在那段时间无意间跟他们那幼子有了些关联瓜葛的贺宏举。

贺宏举只是一个才能平庸的小小县令,妻子也不过是一个大家庶女,背后没有什么势力支撑,且又是有心算无心之下,就那样被贺氏一族的人拽着拖着送入了绝境。

贺氏一族虽然是安岭望族,但要一手遮天还是有些艰难,贺宏举自己也确实是清白,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贺宏举其实只是被带走查证,没有立即定罪。

这也就是贺伟元一开始的时候只说想要找到他父亲的原因。

吴氏维系失去了顶梁柱的贺家已然艰难,还要抚育当时年纪尚幼的贺伟元,实再无余力去探查贺宏举的状况,而为了说服她自己,为了保护当时的贺伟元,所以她一直没有去猜想那个最坏的可能。

然而,现实偏就是她想都不敢去想的结果。

贺氏一族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也为了死无对证,他们在朝廷钦差到来之前,毒杀了贺宏举,造成了畏罪自杀的假象。

贺宏举去后,他们为了避免万一,还不断地打压贺家,以致吴氏心血耗尽,青年早逝。等到吴氏也没了后,贺氏一族,或者说贺老夫人其实也还没有放过贺伟元。

贺氏一族可以看在贺伟元年纪小,又是贺氏一族血脉的份上松手放过他,但贺老夫人却不能。

她更想要斩草除根。

贺伟元能侥幸活下来,其实还得感激他的亲祖母。

他祖母虽然因为种种际遇不得不为人外室,也早早失宠离世,但草木一生,尚且还留了些枯枝残叶,更何况是人?

她当年曾救助过贺氏族长身边的一个小子,那小子现在已经是贺氏一族的管家之一。那贺管家心中亦有恩义,也想要报还给恩人子孙,但拿定主意要将贺宏举当替死鬼的人里也有贺氏族长,他一个小管家,救不了贺宏举,只能勉力说服贺氏族长保贺伟元一命。

哪怕是一无所有地流落街头当一个小乞儿,贺伟元好歹也还是活了下来。

要将这些来龙去脉整理妥当,其实真花不了净涪佛身多少时间。将这一切梳理妥当之后,净涪佛身抬起眼睑,看向那边厢蜷缩着的睡得并不怎么安稳的贺伟元。

当年贺家家变,贺宏举含冤失踪、吴氏心血耗尽撒手归西,贺伟元流落街头的时候,他不过三岁稚龄。

三岁……

比当年六岁被从北淮国皇宫抢到天魔宗的他还要年幼。

不过净涪佛身心念也只是在这一点上停留了一瞬,便又开始继续转动。

贺伟元如今不过七岁,可双眼比起其他同龄的孩童却平静太多,也暗沉太多。而从他话风、言语和表情等等透出的多种信息看来,贺伟元最想要的,首先确实是寻找他的父亲。

不论生死。

贺宏举已经死了,再找也只能找到他的遗骸。寻找他的遗骸不难,但要想就这样了结贺伟元和他之间的贝叶因果,却是不够的。

他还需要再做些什么。

净涪佛身又看了一眼贺伟元,才闭上眼睛假憩。

他现在正在考量的,或许算是一些相当不着边际的东西。譬如先前的曾二山一家,还譬如现在的贺伟元。

曾二山一家提醒他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贺伟元也在引起他回想过往。

曾大壮为痴妄所误,纵身为壮年汉子亦不曾养家糊口,反而拖累曾二山和曾老婆子;他为修行故,自幼年即离家,少有回返程家的时候,自然少有侍奉母亲沈安茹的时候……

贺伟元在襁褓时家境富足,但三岁时候忽遭变故,父死母亡,自己亦是流落街头,无家可归,挣扎求生;而他,他襁褓时候为北淮国皇子,日子虽偶有波澜,但到底未曾伤及他分毫,仅只是开了眼界。可六岁之时,被人强带至天魔宗,在无亲无故充满恶意的地界上摸索求存……

此番两种,是真的仅仅只是偶然,还是因为缘有所定?

净涪向来细心且多思虑,佛身虽秉持净涪一丝善念而出,但也是净涪,亦有着净涪那样难以界定优缺点的习惯。不过好歹是净涪,且还是净涪佛身,所以他也只是这么想一想便将这件事放开去了,没怎么偏执地非要找一个答案。

事实上,就算他真的去找,净涪佛身也知道自己不会有答案。

此间世上,世人多苦难。其苦其难其磨练纵各式各样,但总揽一起后,其实也能发现许多相似之处。

而且,当一个人发现别人的生活比他圆满、富足、安乐的同时,总也能发现还有别的人比他更苦、更难、更凄戚。

世情如此,不过是人有没有睁眼去看、又到底看向了哪个方向的问题而已。

修士,修身、修行、修性、修心、修德,亦该有睁眼看天地、看众生、看万象的习惯。

单单只看得见自己的人,不论眼光还是心性,都太狭隘了……

而太狭隘的人,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日子总都不会太顺心。

净涪佛身垂了眼,放任自己真正地睡了过去。

山洞之内,篝火噼啪,亦有两道绵长细微的呼吸声响起,却没招来更多的山间野客。

当篝火渐渐熄灭,山间升起熹微亮光的时候,净涪佛身睁开了眼睛。

他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贺伟元,从地上站起身来,便开始就着木葫芦里的清水做一些简单的清洗。

他动作仅只是寻常,没有特意放轻动作,也没有如何加重声响,但旁边熟睡的贺伟元还自在黑甜的梦乡中沉睡,没有听见丁点声响。

净涪收拾过后,带了随身褡裢出得山洞,挑了山洞边上的一处平地摆上他的蒲团,坐下开始忙活。

捻定佛珠,拿定木鱼槌子,净涪佛身闭目呼吸了一口空气之后,才睁开眼睛,挥动手上拿定的那根木鱼槌子。

“笃……笃……笃……”

贺伟元原本还在沉睡,本不该听到这木鱼声,但不知为何,他就是听到了这一阵木鱼声,就是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贺伟元完全没注意其他,就躺在干草堆上,睁着眼睛听着外头传过来的木鱼声。

木鱼声敲了多久,他就听了多久。

待到木鱼声停下,他才一翻身从干草堆上下来,连最简单的收拾都没有,便就急急跑到山洞口外,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正垂眸将手上那串佛珠套回手腕上的年轻僧人,“净涪师父,我……”

净涪佛身将佛珠套回手腕上,才不急不慢地抬眼去看贺伟元。

贺伟元对上他的眼睛,刚刚到口想要往外蹦的话语就被拦在了舌尖。

他忽然觉得,他需要慎重。

他这时候所想要说出口的话,必得是他自己仔细考量过,真正下定决心之后,才能说出来的话。

净涪佛身等了等,见他没再说话了,便就收回了目光。

贺伟元就站在那里,看着他动作。

净涪佛身将身前的那套木鱼收起后,就又从他的随身褡裢里捧出那部《地藏王菩萨本愿功德经》来。

他才刚将经书捧出,正要翻开书页,却忽然停下动作,转头看了贺伟元一眼。

贺伟元这才惊醒,嗫喏着道:“净涪师父,我……我先去……洗漱了……”

净涪佛身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单只看着他。

贺伟元转身,几步退回了山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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