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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陆先生(43)+番外

作者: 西大秦 阅读记录

韩滢继续说:“我最小的舅舅十几岁的时候肚子里长了瘤,恶性的,但如果当时做手术的话,是有机会活下来的,但是我外公外婆当时很穷,家里儿子又已经很多了,所以他们选择放弃治疗。

但我小舅舅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件事,他想要活下去,他跟外公外婆闹,但是没有用,家里就是拿不出钱,所以他决定自己挣。

但是他仅仅小学毕业,能干什么呢?他最后决定铤而走险。”韩滢停顿了一下,“他加入了一个人/贩/子团伙。”

骆文承瞳孔微微一震。

“他盯了那个乡下的卫生院很多天,里面有几个产妇,什么来历,都摸得差不多了,但他一直不敢动手,直到那天来了几个人,里面那个产妇快生了,他们好大的派头,很富有,把卫生院上下指使得团团转,弄得很混乱,我的小舅舅就心一横,趁机动手了。”

“那个被他偷走的婴儿就是后面来的那个产妇的孩子,就是骆文俊。

但小舅舅把婴儿偷出来就后悔了,他才十几岁,他很害怕,他把婴儿抱回了寡居的大姐,也就是我的母亲那,支支吾吾地就是不肯说婴儿的来历,后来被逼急了才说出了事情始末。

我的母亲也很害怕,因为这个婴儿显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但后来一打听,那位派头很大的富人却没有丢孩子,很早就离开了卫生院,倒是有一对外地夫妻丢了孩子。”

韩滢苦笑一声,不敢看骆文承的眼睛:“我的母亲和舅舅当时以为,舅舅就是偷了那对夫妻的孩子,你知道,外地人嘛,看着又穷,一没钱,二没人脉,报案了也不会得到重视,又跨了大半个城市,他们根本找不过来……”

“你们就没想过自首?”骆文承突然说,“哪怕偷偷把孩子还回去也好。”

他慢慢抬起眼,眼眶已经是微微红了。

他以为自己听到这样的故事,会无动于衷的。

前世他曾想方设法打听调查过,只找到了零星线索,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只知道母亲病故,父亲远走,当时他也只是遗憾,只是为那对夫妻感到可惜和同情。

他从小也是有父有母有兄长的长大,虽然那个父亲的宠爱是为了养废他,虽然那个母亲总是在人后谩骂虐待他,虽然那个兄长也是个垃圾。但这些家庭角色,他生命中都有过。

他并没有太多的,身为孤儿的自觉。

死后重生,他对这些看得更淡了,甚至没打算去寻找自己那位父亲。当初打骆文俊闷棍,口中抱怨何梅毁了他的人生时,其实更多是出于对骆家的恨。

然而此时此刻,听到韩滢说“一没钱,二没人脉,报案了也不会得到重视”这样的话的时候,他的心里竟然狠狠地疼了一下。

第一次有这样清晰的认知:那对二十多年前,失去孩子惊恐失措求助无门的夫妻,是他的生身父母啊!

“你知不知道,你的舅舅偷了骆文俊,骆文俊的生母就偷了我,我的……我的父母丢了孩子快找疯了,我的生母刚生完孩子就到处跑,又急又怕,病倒了,很快就去了!”

骆文承说到最后,竟隐隐也感觉到一丝切肤之痛,惊急到病故,他那位母亲,当时一定很无助吧?

她死前最后一刻,是否还在牵挂她的孩子?

“哪怕,哪怕你们把骆文俊还回去,他们找到了孩子,自然就不会再找下去,她很可能就不会死了。”

韩滢也红了眼,哽咽地说:“我们不敢自首,也不敢把孩子还回去。”

“为什么?”

“我小舅舅是加入了那个组织啊,他作为一个新人,并没有把个人信息交代太清楚,骗人说他是孤儿,那些人可能也没有去查证,他中途退出了逃跑了,因为没有接触到什么机密,那些人可能也懒得追究,但如果牵扯出别的事,那些人找上门来怎么办?”

韩滢含着泪看着骆文承:“舅舅没有几天好活了,母亲带着我独居,外公外婆年纪都大了,我们不敢冒险。”

骆文承愕然,片刻后有些滑稽地失笑一声。

所以这件事,因为骆家没有找孩子,因为偷孩子的没敢声张,孩子也没出手,就这么被压了下去,唯一寻找孩子的两夫妻根本掀不起浪花,很快还死了一个。

直到十七年后,海宁首富骆家家主发现小儿子和自己的血型对不上,才把这件事重新掀了出来。

骆文承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失力地靠在墙上。

韩滢从包里拿出了一张折起来的纸:“我小舅舅日夜担惊受怕,良心也很受谴责,病情恶化得很厉害,一个月不到就去世了,死前,他留下了这个东西,记录了当年卫生院里那些产妇的一些信息。”

骆文承眼帘颤了颤,看着那张纸。

“你,你如果想找你的父亲,这个可能会帮得到你。”

骆文承看着那张纸,久久没有动。

“现在拿来,还有什么用……”他声音低到几乎听不到,去找人吗?

找到人,父子相认抱头痛哭,然后半年之后再让他老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命运真是可笑,想找的时候找不到,他已经放下了,已经在做坦然面对死亡的心里建设了,却又跳出来一个牵挂。

但是他最终还是接过了这张纸。

薄薄的一张纸,却重得好像能压折手腕。

韩滢什么时候走的他不知道。

陆崇什么时候来的他也不知道。

当他看到陆崇关切忧心地看着自己,用温和的语气问他怎么了的时候。

他感觉手上这张纸,又变成了一块石头,直直砸进他的心底。

把他一直以来伪装得那么平静的心境,砸得一塌糊涂。

“先生……”他看着陆崇英俊关切的脸,那眼中和煦担忧的光芒,无助地朝陆崇倾去,靠在他的肩头,小声地几乎听不见地说,“先生,我该怎么办?”

但陆崇听见了。

他也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无助,惶惶,不知所措。

他的心就微微揪疼了一下,抬手轻轻环住他的肩膀,摸摸头,低柔声线缓缓安抚:“出什么事了?韩滢跟你说了什么?告诉我,我来解决。”

不,你解决不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好得我越来越感觉到舍不得。

“先生……”

“嗯?”

“人为什么要有牵挂?”

这明明是世界上最狡猾的东西,想方设法地牵住你,挂住你,搅动你的心,让你纠结,彷徨,不敢拿起,又舍不得放下。

第50章

“人为什么要有牵挂?”

苦闷痛苦的问话, 让陆崇心中一滞, 他低头看着靠着自己的青年, 眸色复杂。

他的手甚至攥着自己的衣摆,用力得指骨发白,血管清晰可见。

陆崇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此刻的脆弱和依恋。

他隐隐约约意识到有点东西脱离了控制, 不, 并不是隐约,而是可以确定了。

他垂下眸, 手掌微微用力, 最终还是没有推开怀中的人。

两个大男人在法院大门不远处搂搂抱抱, 很快引来了许多明里暗里的注目。

陆崇并没有在意那些, 倒是骆文承逐渐冷静下来,发现自己靠在陆崇怀里, 两个人就差贴在一起了, 忙退开了一步,赧然地说:“先生,抱歉。”

陆崇正要说话,一旁等了老半天的周一山终于找到机会上来说话:“先生,北城那边来电话了……”

然后骆文承就看到陆崇脸色有些变了, 并不是那种发生大事的凝重, 而是立即进入了一种认真对待、将一件事放在了首要位置的状态, 若说陆崇先前至少有七八分心思在自己身上,但周一山话一说,那几分心思就被通通扯走了。

骆文承没来由地有些心慌, 所以在陆崇叫周一山送自己回去的时候,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地抓住了陆崇的手:“先生我也去。”

这话说出来,不仅陆崇愣了,骆文承自己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