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怔怔的看着他，说是看着他，倒不如是透过他想着另一个人，半晌她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你，只是，是你把我带出来的……你买的那幅画，你还记得吗，我一直被困在那副画里，是你把我放出来的。”
“……那幅画？那幅春游图？”顾云还有些印象，那幅画是他在古玩城买下的，上边画着一个红衣女子，当时他看了觉得面善，就买了回来。
女鬼点了点头，道：“嗯，我一直在那副画里，挣不脱，逃不离，直到看见了你……”
隔了多年，再次看到这张脸，她便从沉睡中醒来，才知道时间变迁，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了，而她心爱的人，也不知道轮回几世了。他们之间，隔着的，更是生与死的距离。
她的身形越来越透明，身体变成光尘慢慢的散去，女鬼从地上站起身来，她走到顾云面前，伸手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
一阵困意涌上心头，顾云努力瞪大眼睛，他伸手抓住女鬼的手，大声道：“你是谁……”
他努力让自己克服涌上来的困意，可是自己还是沉入了黑暗之中。在睡过去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有冰凉柔软的东西碰上他的唇。
“……芳华……”他喃喃叫出这个名字，终于完全晕了过去。
女鬼瞪大眼睛，旋即，她的表情变得满足，她道：“……你的芳华早就已经死了，我只是一个孤魂野鬼罢了，而你，还活着。你不应该想起我的，也不会想起我的……”
她已经死了，死者与生者之间的距离，那就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我已经活得够久了。”
久得她觉得很累很累，直到再次遇到顾云，她的时间才再次流动起来，她看着顾云和别的女人柔情蜜意，看他为她弹琴。她心中难过，可是却没有想过去改变。
她只是一个孤魂野鬼，能再次看见顾云，她已经很满足了。
“以前，你也经常给我弹琴的……”她喃喃，魂体终于完全碎开了，化作了美丽的光尘，就像是破碎的阳光一样。
越溪伸出手，一粒光尘落在她的手中，微微发着光。
韩旭道：“她虽然变成鬼很久了，可是一直被困在那幅画里，要不是师父你的力量护佑着她，她怕是早就被那只女鬼撕成碎片了，也等不到我们来救。”
越溪将手握住，道：“当时我给了她一点我的力量，是想着，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也能庇护她一下。没想到，她还是死了。这个结局，对于她来说，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不过她是笑着的，想来，也是甘之如饴的。”
*
顾云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太长太长了，梦里有他，还有一个叫芳华的姑娘。
芳华是青楼女子，她是楼里的花魁，在十四岁的那年，她从花楼上摔了下来，刚好摔到了打马从那里经过的顾云怀里。
“姑娘，你可无事？”
便是这么一句话，让芳华坠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芳华会跳舞，她的舞跳得十分的好，身轻如燕，舞姿十分动人。顾云说过，以后娶了她，就让她只为自己跳舞。他弹琴，她跳舞，他们两个一定会是一对神仙眷侣的。
“芳华，我娶你吧！”顾云无数次这么跟她说。
芳华每次都是摇头，当朝大将军的嫡子，一个烟花之地的青楼女子，这两人便是云泥之别。下雨过后，泥潭里可能会倒映出白云来，但是水一干，泥还是泥，卑微如此，而云还是那么遥不可及。
变化来自于很平常的一日，她站在鼓上跳舞，身边的小丫头冲进来，看着她的目光充满着怜悯，道：“姑娘，皇上为顾少爷和八公主赐婚了。”
闻言，芳华愣了一会儿，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然后，她就继续练舞。
再后来，顾云再也没有来过她这里，楼里的姑娘们都说，顾云已经不喜欢她了。当时，她只是淡淡一笑，什么都没说。
公主啊！
那可是金枝玉叶，这可真好！
芳华是真心的为顾云高兴的。
而在顾云和公主成亲那日，她换上了大红的嫁衣，抱着顾云给她画的那幅画，吞金而死。她身上的嫁衣，每一丝每一线，都是她亲手缝制的，可是她从来没有拿出来过。
她无数次做梦，都梦到顾云问她：“芳华，我娶你好不好？”
而那时候，在梦中，她十分高兴的回答：“好啊！”
这场梦，可真好，所以才是梦。
而顾云，知道芳华死后，只是愣了愣，道了句：“我知道了。”
在芳华死后第二年，顾云战死在沙场上，皇帝下令追封他为大将军，顾家再次恢复了往日的恩宠。
*
直到醒过来，顾云都有一种还在梦中的感觉，他伸出手来，看见手里有一道伤口，那是他在屋里翻看这座房子女主人日记的时候被割伤的。也是那时候，那只女鬼就上了他的身，妄想占据他的身体，只是被芳华给拦住了。
“芳华……”顾云喃喃，然后他微微皱了皱眉，有些疑惑道：“芳华是谁？”
他捂住胸口，伸手摸了摸眼角，那是泪水湿润的痕迹，还在不断的往下流流着泪。
“我为什么会哭？”
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么难过。
第114章
清风扫过，将浊气卷起，小洋楼里的阴气散了一大半，给人一种涤荡一新的感觉。
越溪感受了一下，微微咦了一声，她低头看着脚下，道：“……竟然是在地底下，看来这底下也是别有洞天了。”
“你是说，这底下还有东西？”其他人惊讶。
越溪点头，道：“阴气的尽头，就是在这地底下，先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地下室之类的，我们下去看看。”
甫一出门，他们就看见外边空地上挤满的阴魂，他们气息狂躁，双眼赤红。越溪他们一从屋里出来，这些鬼魂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不约而同的扭过头来，青白的脸上全是疯狂，一副明显失去了理智的样子，
韩辞雪握紧了手里的剑，面色凝重的道：“近来我们发现这附近几个城市的阴魂都在消失，尤其是这里，连一只阴魂都看不见，看来是全部被抓到了这里来。”
“……看来，炼蛊是到了最后一刻。人的鲜血，无数鬼魂的滋养，这……看起来是在炼尸！”越溪轻声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她话语的影响，众人的确感觉到了一种头皮发麻的战栗感，似乎有某种恐怖的气息，正在逐渐苏醒过来。等它完全醒过来，那必定是山崩地裂的时刻。
李东战战兢兢的问：“现在我们怎么办，这么多阴魂，我们根本打不过，难道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韩辞雪琢磨着，自己还能不能挥出一间霜月落花剑，只是这一剑要耗费的真气实在是太多，今天她已经挥出了两剑，再挥出一剑，身体怕是承受不住。
越溪拿了一大把黄符往里边砸，符文闪动，每次都死一大片，可是这些阴魂却像是源源不断的，死了一批，又来一批。
“有人想缠住我们，不想让我们下去，看来那东西的确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了。”
空气中似乎有某种铃声在响动，在这铃声的支配下，这些阴魂完全忘记了对越溪的恐惧，他们心里只有疯狂的杀意。
李东扯着越溪的手，十分着急的道：“快砸，快砸，他们要过来了，要过来了！”
越溪：“……黄符没了。”
李东他们愣了，下意识地问：“一百多张黄符就没了？”
越溪尴尬的笑了笑，道：“一把一把的砸，砸几次，就没了啊。”
其他人：“……”
那怎么办？！
韩辞雪握紧手里的剑，暗自调动丹田内的真气，打算再使用一次霜月落花剑。就算是死，也得给大家争出一线生机来。
“把你的剑借我用一用。”身边一个人走过来，语气随意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