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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甜茶(21)

作者: 青笳 阅读记录

她在夜色中低着头,漆黑卷发垂下,只看得到挺翘的鼻尖和粉色的唇。

温则眼眸渐暗,握成拳的手几番挣扎慢慢松开,他声音略哑着,说:“总是穿这么薄就跑出来,不知道花园里冷吗?”

说着,将自己的风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低垂着眼帘,帮她系好扣子。

沈信桢小心翼翼的抬起眼,偷偷的、仔仔细细的看他,因为他低头的动作,两人距离极近,沈信桢几乎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正轻轻的扑打在她额头。

万物沉寂,呼吸交缠。

在这温柔缓慢的时刻她突然有种错觉:温先生已经是她的了,她想怎么样都可以。

她抬着水汪汪的眼睛,突然踮起脚尖,闭上眼,飞快的向那张精致的脸颊上亲去。

很不巧的,温则在这时直起腰,海拔一下拉高,生生差了20多公分,沈信桢的吻就这样献给了空气——

嘟起的嘴唇没有碰到想象中的柔软,她迟钝的睁开眼,正对上一道居高临下的视线。

温则抱臂而站,微微侧着头,好整以暇的看她。

沈信桢如梦初醒般退后一步,大脑就像被雷劈了一样,空白又混乱,支支吾吾的撒谎:“你你你、刚刚你脸上有苍蝇……”

“……”

昏暗的花园里,气氛随着她这句话凝固了。

尴尬的安静持续了好一会儿。

温则垂着眼帘,突然就笑出了声,他的眼尾微微上扬着,眼底暗涌着意味不明的情绪,视线从地灯一寸寸缓慢上移,直到与她的目光对视。

是夜太深,是风太轻,是花太香,夜色下的气氛一点点变得暧昧朦胧。

沈信桢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温则突然俯下身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拉近,鼻尖和鼻尖只有十公分。

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清,鼓点一般的心跳也听得清。

他盯着她的眼睛,审视的目光让这个迟钝的谎话精无所遁形,沈信桢紧张的掐着手,一眨不眨的与他对视着,生怕她眼神不够坚定被温则识破谎言。

他眼神缱绻,嘴角勾起,慢条斯理的说:“所以,你刚刚是想吃了那个苍蝇?”

沈信桢:“……”

我、我有特殊的赶苍蝇技巧,说出来你信么?

她自己都不信。

沈信桢原本生硬梗着的脖子,一点点的垂了下去,伸手拢了拢自己长长的头发把脸全部盖住,最后只剩下头顶对着温则。

他失笑出声,忍不住伸手胡乱揉了揉她毛绒绒的头顶,弯下腰,自下而上地盯着她,然后像掀开珠帘一样掀开她的头发,露出里面那双含羞带怯的潋滟杏眼来,他笑:“害羞了?”

沈信桢懊恼似的红着脸,嘟着嘴,把温则的手推开,干脆捂着脸蹲在地上。

温则好笑的想着,如果现在有龟壳的话,她一定会迫不及待的缩进去了。

夜风渐凉,温则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是11点了。

没想到竟在这花园里闹了两个小时了。

“好了,该回去睡觉了。”

温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信桢还埋着脸不肯动,她现在羞愤极了,决定要和温先生绝交一分钟!

叫不动沈信桢,温则便在原地踏步两下,说:“该回去了。”

蹲地上装乌龟的人依旧不动。

温则无声笑着,佯装认真说:“那我自己走了,晚安。”说完,便真的转身走了。

沈信桢瞪着眼睛,支起耳朵听着温先生的脚步声原来越远,心里又气又急又难过,一时间竟也没站起来,抱着膝盖顾自悲伤。

温则走到出口的庭院灯下停住脚步。

他回头,逆光而站,远远的叫她:“信桢!”

沈信桢闻声,猛地站起身来,回头去寻他,猝不及防间,她的视线刚好对上他身后那明亮灯光,满目照耀间她看到他剪影一般的高大轮廓,周身有耀眼光芒,与她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堑之远。

像太阳。

她有片刻的眩晕,瞳孔猛地缩小,失神的看着他。

脑海最深处里传来一道属于她自己的声音,缥缈而清晰,恍惚如梦——

“这世界上有像太阳一样的人,只是远远看着就足够耀眼了。”

夏日的蝉鸣,风吹过树叶,远处悠扬歌谣,几声急促狗吠,儿童嬉笑打闹,母亲宠溺呼唤……一切一切,零碎仓促的声音,被急速推进,切换。

脑海里的声音在一瞬间戛然而止,她的视线,最终看到一片幽深暗蓝的天空。

耀眼灯光碎化成点点雪花,顺着寒风飞扬飘落到结满冰霜的地面,远处街灯昏黄,她视线之下,看见她和他并肩漫步的身影,万籁俱寂,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彼此,美的像一场一碰即碎的梦境。

“学长,你一定有什么超能力吧?”

“嗯?”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感觉自己变成了很好很好的人。”

“不是因为和我在一起才变好,而是你本来就很好。”

她低下头,唇角弯弯的笑了。

——是你呀,多么厉害的超能力,才能够在狼藉不堪的我身上,发现了那么多好。

沈信桢浑身一颤,耳边簪的花掉在地上,大脑仿佛被一汪冷水激醒,失焦的瞳孔猛地收缩几下,意识渐渐回笼,她神情迷惘,用力捂住阵阵抽痛的心口。

她听到的那个声音是——

温先生吗?

远远地,他站在灯下唤她。

“信桢,快来。”

她如梦似醒,呐呐应一声,跟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敏锐的读者们捕捉到什么呢?

别着急哦,很快就都要揭晓了。

第20章 温水

天色初亮, 房间里洒满灰蓝色光线。

沈信桢疲倦睁开眼, 目光放空看着天花板。

丝缕光线随着时间不断偏移, 直到天色大亮,她眨了眨眼睛,偏过身体把脸埋在被子里。

昨夜睡眠极差, 断断续续的醒来,昏沉间脑海里乱糟糟的回响着遥远零碎的声音,可一醒来却又什么都记不得。

只记得昨晚,她听到那道像极了温先生的声音, 但因为记忆太混乱, 她也不敢确定。

可是, 温先生和她之前明明是不认识的……

沈信桢头疼的厉害, 用力按着太阳穴低吟出声。

她的过去被损毁清空, 在她大脑中只残留下断续碎片, 现在的沈信桢,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只有现在。

即使在温则的呵护下生活的现在很好,但沈信桢仍旧渴望回忆起那些还不及告别的往事。

她一定也是被父母慈爱过,被朋友珍视过的人吧?

那些珍贵的回忆,怎么能丢到呢?

沈信桢鼻头一酸,把眼泪在被子上蹭了蹭,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她掬起一捧冷水,把脸埋进去, 感受温热皮肤和冷水接触时那一刹那间的凉爽,几个来回后,因为睡眠不足而红肿的眼睛看起来稍微好了一点。

沈信桢盯着镜子里的人眨眨眼睛,声音怅惘:“要快一点想起来才可以。”

只有这样,她才是完整的。

因为睡眠不足和早起的忧伤,沈信桢整个人恹恹的,喜欢的早餐都没吃几口,拿着勺子心不在焉的搅拌碗里的粥。

温则扫一眼桌上的早餐,确定是都是她喜欢的,于是问:“生病了?”

沈信桢头也不抬,慢吞吞的摇头。

温则猜不出,直觉的想到昨晚,也许是他的态度让她感到失落。

可安慰的话哽在心口说不出,他清楚的知道,保持着现在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对谁都好。

他垂眸不再看她,正要起身,红嫂从厨房走出来,对温则说:“刚刚老师打过电话,说今天身体不舒服不能来了。”

温则颔首,说:“那早上——”话没说完,沈信贞突然出声:“信桢有话想和温先生讲。”

温则诧异的看向她,示意她说下去。

红嫂适时又退到厨房里。

沈信桢放下勺子,走到温则面前,她站着,温则坐着,高度相差缩小,她与他的视线持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