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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撩人不自知(9)

作者: 乔一木 阅读记录

含章宫

元柳快步进入正殿,就见门口和殿外站满了人,而殿内空无一人。

她心下一紧,碎步进去,窗前站着一人——华服锦裳,凤冠一丝不苟,金丝条缕分明地垂挂到脑后,她下意识松了口气,缓步上前,轻声请安,“娘娘,奴婢回来了。”

施幼筠没回头,淡淡问:“祖父说什么?”

元柳话一顿,想到老太爷不掩苍老和沧桑的面容以及沉重颓丧的语气,心下剧痛,为着施府,更为着自家娘娘,她垂下脑袋,沉声道:“老太爷说,娘娘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太皇太后疼爱皇上,也会偏疼您几分的。”

元柳知道老太爷这句话的意思。

认命!没办法,只能认命!

当初竞争太子妃,不仅是各府姑娘的竞争,也是各府底蕴的竞争,当初为了姑娘这个太子妃,施府拼尽全力,费尽心思,姑娘入选之后,满以为施府以后能否极泰来,更上一层楼,等娘娘再诞下嫡子就万事无忧了,谁想会发生这种事?

最重要的是,娘娘及后宫妃嫔没人诞下一儿半女,今皇上膝下还是空的,不然太皇太后也不会如此决绝地把四皇子接回来,当然即使有,太皇太后恐怕也不会改变主意。现在四皇子登基已是大势所趋,他们,或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最后的时刻,将一个悲痛欲绝的皇后表演得淋漓尽致,太皇太后最是看重宠爱皇上,不会舍得皇上绝嗣的,到时候很可能在宗亲中过继一个子嗣,让她抚养长大。

当然这子嗣出身不会多好,只可能出身于偏远的早已被人遗忘的王爷或者郡王家,毕竟这件事涉及皇室社稷,为怕将来四皇子多心多疑,只能将子嗣的出身往最低处想。

她一一将老太爷的想法说与娘娘听,说完,皇后站在那里,虹灯叠影,笼罩她周身,仿若通身散发红晕,更像是远在天边,叫人看不真切。

不知过了多久,皇后的声音总算响起,“本宫知道了。”

元柳悄悄抬头,看着娘娘氤氲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染上莫大的不安。

不说那边,只说在太医的全力医治下,三天后,皇上总算从昏迷中姗姗醒来,据闻,皇上见到衣衫不整,一脸憔悴的四皇子,苍白着张脸,说了句:“大善至诚!”

再说皇上清醒过后,宫内空气登时舒缓,挑个艳阳暖风天儿,柴未樊决定出来晒晒发霉的身子,这次她将四个丫头一并带上了,卷碧在一侧给她打伞遮阳,其他三个丫头环拢在周身,紧随着她的脚步。

伞骨用上好的金镶玉竹制成,通身碧透,触手生凉,伞面同样糊了层碧绿色的油纸面,点缀着嫩翠的竹干竹叶,满面阳光滤过,晒下来层暖暖的浅绿色的阳光,伞尾挂着枚玉葫芦,葫芦底部还坠着串玉色流苏,随着人身移动而左右摇摆,漾出浅浅而悠扬的弧度。

艳阳照彩,暖风习习,几人的步子愈发轻快。

盛盏见柴未樊不说话却嘴角晕着抹清浅的笑意,看得出她今个心情不错,遂笑着说:“姑娘合该多出来走走,不然错过这秋日好时光多可惜。”

听芙应和,“可不是,姑娘这性子就是在屋子里闷坏了。”

柴未樊微笑不语,她知道丫头们疼惜她,然她却更清楚地知晓,她现下只是寄居在姑姑这里,换句话亦是说她不过是这偌大的皇宫的客人,现在皇宫的主子生了病,她这客人可不得安分守己,规矩老实。

今个出来一是因为在屋子里待久了,的确闷得慌,但更主要的是皇上病情有所好转,阖宫欢喜,她才能放下心出来溜弯。

正想着,一个转弯,撞上一行人缓缓行近,甫看见打头的宫女太监,她心里便是一个咯噔:要不要这么倒霉!又碰到主子!

一个心神的功夫,后面的人已然露了面,却是四皇子和宝阳郡主,二人并肩而行,宝阳郡主笑容满面,四皇子也柔和了眼角,二人看起来谈笑风生,相得甚欢。

这时候再躲开已来不及,对面也看到了她,她规矩站在原地,等二人近了便委身行礼,“参见四皇子,宝阳郡主。”

宝阳郡主漫不经心看她一眼,随意道:“起身吧。”然后继续对身边人俏皮道,“表哥,听说前面有个小花园名金桂苑,现在金桂都开了,远远望去,黄橙橙的,景致极好,不若我们去那里坐坐。”

她说完,四皇子却没回她,他的目光定在前面迟迟不动,宝阳郡主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柴未樊已经起身退到一边,等他们先过去。

她愣住,身边四皇子却已经开口,“说来,我好久没和太嫔娘娘一处吃饭了,樊妹妹要回宫吗?我们一道走吧。”

第9章

阳光刺眼,宫花争艳,就是时不时响起的鸟叫虫鸣声也显得格外喧嚣,来时觉得景致无限好,小道婉转就那么几圈,回时却觉得宫墙绵延,石道悠长,一眼望不到边。

柴未樊比四皇子错后一个步子,不紧不慢跟着,眼睛直视前方,不偏不斜,面上也波澜不惊,平静如水,只袖子里手指不停搅着帕子能看得出她心情并不平静。

倒是四皇子身子挺直,自后看,如坚韧有劲的青松,傲然屹立,但暖风拂过,又隐约发现身姿里藏着悠悠的懒漫,两人一前一后,步伐一致,却保持寂静,无人说话。

柴未樊想着心事,刚刚四皇子强势地告别宝阳郡主,跟她走了,虽然打着见姑姑的名号,但保不齐宝阳郡主将这茬记在她身上,想到这,她顿感头疼,然后偷偷瞪了眼前面的四皇子,当然四皇子是皇亲贵胄,如今更是今非昔比,她只敢瞪一眼就抓紧低下头,没敢让周围的人瞧见她的动作。

“樊妹妹在宫里都做些什么?”

柴未樊精神一震,老实回答:“禀四殿下,臣女日常无非是绣绣花看看书,做些打发时间的闲事罢了。”

“哦。”四皇子点头,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她,“樊妹妹不必跟吾如此见外,唤吾表哥就好。”

柴未樊立即摇头,柔柔和和却坚决道:“承蒙四殿下厚爱,然未樊见识鄙陋,实不敢当四殿下如此看重。”

四皇子静静地盯着她,没吭声。

柴未樊要凛然回话,此时行了半礼,膝盖稍稍弯曲,头也低着,她身子本不是多么强健,时间长了,免不了脖子酸疼,腿脚虚软,然四皇子一直盯着她,没吭声,也没让她起身,她便不敢随意乱动,只得咬牙撑着。

“罢了。”四皇子叹气,“你起来吧。”

柴未樊急忙起身,悄悄松了口气。

“说来也是,毕竟我这里又没枣子贿赂樊妹妹”四皇子无波无澜,安安静静瞅她一眼。

柴未樊:“……”

四皇子转身要走,她脚步趔趄下,面上尚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嘴上已先于思想背叛了身体。

“四……表哥。”

四皇子再次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温和应了声,“樊妹妹好。”

柴未樊僵硬地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干裂的笑容,心里千百种想法恍若过明灯一一闪过,她生硬地抿着嘴,同时也把心里的百种念头牢牢锁在喉咙口,奈何她实在高估了自己这身体的应激性,未等思虑个周全,嘴巴已要笑不笑蹦出句,“四表哥开心就好。”

话落,她陡然惊醒,心怦怦跳,额头瞬时沁了一层汗。

她这里惶惶然,四皇子却已转身,似乎没听见那句话,径自道:“走吧,再耽搁下去就要错过午膳了。”

柴未樊悄悄用手绢擦擦额角,轻轻回声“是”,便跟着四皇子朝保春殿走去,边走边告诫自己,现在四皇子已今时不同往日,切不可再作死,况且那事本就是自己不对,被四皇子逮住了把柄又怨谁,只能怨自己不小心罢了。

她在后面絮絮叨叨“静心,守分,谨慎”,却没看到前面四皇子嘴角悄无声息闪过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