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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无岁月可回头(34)

作者: 时间城堡 阅读记录

“呃,我做些检查。”冯冯答道,看见了昌荷手中拎着的药,“你咋了?”

“吃坏了,肠胃炎。”昌荷苦着脸说。

“得了吧,喝酒喝的吧?”冯冯一语戳破。

“哈哈,也算。”昌荷简单带过。田歌的失恋勾起了昌荷的悲伤回忆,此后一度酗酒,才成了这幅狼狈模样。她自是不肯明说,瞟到姐夫手中的报告单,上面印着超声图像。

“诶?”昌荷蹙眉,似乎察觉了什么,抬手来回指着面前的二人,因为惊讶而磕巴起来:“你,你,那个,呃……”

“怀孕了。”姐夫言简意赅,微笑着说。冯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红了脸。

昌荷愣了两三秒,随即两手一拍,格外兴奋地庆贺道:“哎呀,真是恭喜恭喜啦!”

☆、第三十九章

“Heal Chang!”沃尔凯在救助站门前眺望着,见昌荷远远地从越野车里跳下来,便忙不迭奔出去迎接。

珠峰山脚下一片冰天雪地,昌荷没留神滑了一跤,顾不上疼痛爬起来,随即便带着满身的雪渣冰粒被沃尔凯拥在了怀里。

“你真的过来了!”沃尔凯隔着彼此厚实的手套握住昌荷的手,被凌乱胡茬掩住的嘴唇微微抖动着,像是正承受着巨大的悲痛。

“沃尔凯,究竟怎么一回事?”昌荷用流利的英文急急发问,由沃尔凯引着路,踏上滑溜溜的冰层,走进救助站。

救助站里乱哄哄很喧闹,几个医生正在为一些伤者包扎,角落里坐着三两个夏尔巴向导,正用母语急切地交谈着什么。

“我们遇到了雪崩,”沃尔凯垂下眼睛,满目忧伤,“到目前为止,还剩下五个人下落不明,包括唐峰。”

昌荷眼前的一切迅速变得模糊起来,她很希望下一秒沃尔凯坏笑着来上一句“April Fools!”,而他只是沉默着,用伤痕累累的宽大手掌捂住了眼睛。

两天前,昌荷刚接到电话时,以为不过一场无关痛痒的玩笑。

一边夹着手机同沃尔凯说明着自己与唐峰疏离的现状,一边窝在沙发里不紧不慢摁遥控器调频道。

猝不及防在中央台看到了雪崩的实时报道,昌荷心内咯噔一下,面容瞬间如同画面中崩塌的冰墙雪壁一般,垮落成为可怕的模样。

饶是当即启程前往事发地点,由于地处偏僻,也折腾了很长时间才同唐峰幸存的友人们会合。

沃尔凯并没打算叫昌荷赶到现场,但她排除万难站在了眼前,这样的果敢与魄力令沃尔凯不禁感到钦佩。

“这是他的行李。”沃尔凯坐在救护站内的折叠床上面,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交给昌荷。

昌荷拽开拉锁,内里有几套备用的防风防寒服,被妥善安置好的镜头,急救药品包,还有一些现金。

包裹的角落里塞着一个不起眼的绒布袋,昌荷掏出来,内里是小巧而精致的金色吊坠,在窗外白皑皑雪光的映射下反着光。

这是很早以前,昌荷同唐峰一道外出旅行时,在日本神社的鸟栖木下送给他的护身符。

昌荷还清楚记得,那天风和日丽,江户风铃清脆的撞击声隐约在耳畔回响,茂盛的繁叶飒飒摆动着。唐峰站在斑驳树影间,小心而珍惜地接过来,微笑着说会一直带在身边。

你确实一直带在身边。

可是如今,你却已经不在我身边。

昌荷心口突然撕裂般地疼痛起来,她悲怆地弯下身,紧紧捏着护身符,一言不发。

“Heal Chang,”沃尔凯轻拍她的背予以安慰,“节哀顺变。”

“什么混账话。”昌荷抬起眼,凶狠而悲烈地看着沃尔凯,“他只是失踪,又没有遇难!他一定没有死。”

其他人闻言,都默默地垂下了头。

不幸深埋雪下如此长久的时间,纵使求生欲再强大,恐怕也难抵彻骨的寒冷。

友人们都心知肚明唐峰凶多吉少,却也不约而同选择了缄口不言。

毕竟这对于昌荷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日落西山的时候,当地搜救队回到了救助站,从山上带回两具硬邦邦的遗体,昌荷抢上前辨认,并没有唐峰。

“看吧,”昌荷哽咽着,既难过又庆幸,“没有尸体,我就说他还活着。”

搜救队员围在一起开了个小会议,讨论是否还有继续上山的必要。被困人员的存活率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中逐渐降低,并不值得过度耗费人力物力。他们将最后得出的结论告知夏尔巴向导与团体领队沃尔凯,详细沟通日后的安排。

“Heal Chang,”沃尔凯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转达,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天亮以后,我们要集体撤出救助站,返回最近的村落。搜救工作已经不会再继续了。”

而昌荷久久没有回应,她抱着双膝坐在床上,双眸间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知道了。”半晌,她轻声说。像是终于妥协于现实般不再坚持。

而翌日晨起,救助站里爆发了巨大的骚动。

一套救助专用的防护服与工具离奇消失,与之一同不见的,还有昌荷本人。

沃尔凯他们并不知晓昌荷究竟是什么时间摸黑出了救助站,又在天寒地冻的危险地带里行进了多少距离。

雪崩淹没了珠峰半山腰的一整片坡道,并形成垮塌,角度陡峭且范围巨大。有安全绳被粗壮的铁钉牢牢固定在悬崖一角,昌荷用双脚支撑着厚实的峭壁,已经下到很深的位置。

一些躲闪不及的登山者被冲进了这片区域,僵硬地冻在如衾被般看似绵薄柔软的雪地中。谁又肯相信如此平整美丽的空灵之境,犹如恶魔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了数不清的生命。

那些色彩明丽的衣服与鞋子醒目地昭显着死者的方位,昌荷停在半空中一个个仔细看过去,暗自祈祷没有唐峰的身影,便也真的并未找到。

谢天谢地。

她松了一口气,用冻僵的手臂攀着绳索,打算爬上去换别的方向继续搜寻。

安全绳勒得腿根酸痛,她尝试着抬动膝盖,双腿却早已因为寒冷而没了知觉。

“呵,歹势。”昌荷几番努力没有成效,终于用尽了残存的全部气力。她露出自嘲的苦笑,自暴自弃地静止下来。

周遭是死一般的寂静。昌荷有些缺氧,艰难地大口呼吸着。

体温正以察觉得到的速度从四肢百骸抽离,躯体逐渐冷却麻木。

“唐峰,你个王八蛋。”昌荷凄凉地埋怨道,厚重的白气出现在口鼻周围,又迅速消散,“是死是活,倒是给个准信儿。别他妈让人,悬着颗心放不下啊……”

生离有时并不能清晰感知到苦痛,分明那人还在某个角落生活着,不论周遭环境优渥或贫瘠,至少他存在于世,若缘分未尽,总归有重逢的可能。而死别相较之下,则显得残酷许多,带着此生不得见的明确宿命,翻涌起尘封的情感又宣泄不得,直叫人锥心刺骨,痛不欲生。

昌荷没在惧怕徘徊于身侧的死神暗影,尽管受困于此,生命已然受到严重的威胁。可如若唐峰殒命成为既定事实——

不,她不同意。

昌荷甚至要将天神千刀万剐犯下滔天罪恶,也不甘心他们轻而易举夺走唐峰的性命。

直到此时,昌荷才终于觉察到,自己原来早已,无法从对唐峰的思念里全身而退。

他在昌荷心中播撒了蔷薇的种子,血肉灌溉野蛮生长,盘根错节地开出了殷红的花朵,也将锐利的尖刺根根没入柔软的脏器。没人有能力将其斩草除根,但凡粗暴剿杀,注定惨烈得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昌荷艰难地眨着眼睛,视线模糊,隐约有了雪盲症的征兆。她觉到乏力与疲倦,困意一阵猛似一阵地袭来,几乎招架不住。

“唐峰……”昌荷靠着仅有的意识,含混不清地喃喃着,“我说会为巩耀辰挡子弹,让你那么的介怀,甚而至于要这样不顾一切地远离我。可是你知道吗……你知道吗,如果你深陷雪海生还无望,我情愿……代替你去死,只希望……能够……再见你一面……唐峰……求你……一定要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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