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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骨(上)(28)【CP完结+番外】

作者: 谢榭榭/榭榭的哒 阅读记录

“父皇,别说了。”眼见着父亲越来越激动,鼻腔里的气息喘到喘不上来,相容想要叫人进来却被父亲抓住衣领,逼迫着:“相容,别和你母亲一般……”

说罢,皇上最后一口元气耗尽,急促地提上气呼吸却怎么都吸不上来,双目猛睁瞳孔却已经开始涣散。

“父皇……”相容紧张,一边抓紧父亲的手,一边嘶哑着喉咙对外喊,“来人啊!太医!”

殿门大开,太医们脚步纷乱,纷纷朝这边奔过来……

绝望一点点吞噬相容,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上次是母亲,这一次是父亲,他无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她来了,鸦鬓簪花,白衣飘逸,清雅温婉,她终于来接他了……

“于我,这生最幸运就是遇见你,于朕,这一生最不该遇见你。”她就在前面面目如昔,绽着温婉的笑对他,他挣开相容拼命伸手去够她,对她诉说却如凄厉,“做了鬼魂,就什么都不是了!带我走!没有江山责任,终于只有你,我只有你了。”

终于解脱,终于能肆无忌惮地追寻……

天子拼命向半空伸出手……

触碰到她一角衣袖,努力攥紧。

“抓到你了……”

心满意足的笑容定格,下一秒手从高处跌落,太医连忙松开命脉,双指在皇帝鼻子间一试,瞬如雷击脸色苍白。

太医收回手,谨慎地后退,双膝落地……

“皇上……皇上驾崩了。”

相容整个人瞬间失去神志,身体瘫了下去,仿佛鲜血生命这些最重要的东西全部被挖空……驾崩了?驾崩了!

佟公公扯着相容的衣袖,用力拽了许多次才将相容的神魂拽回来,旁观四周满殿的人已经跪地大拜啼哭,相容重新跪地埋在这些沮丧的人里,悲痛的哭声传到他的耳朵里像顿锯在割他的皮肉,痛苦不堪却半点痛不出泪来。

天子驾崩是国殇,举行的丧礼隆重而复杂,礼部、銮仪卫和内务司便是最忙的。择吉时入殓,法事诵经,出灵。皇家宗族的人,从出生发生声音的那一刻开始便举行隆重繁琐的仪式,直到闭眼永远寂静后,也要遵守所谓的规律礼度。

文武百官身着丧服从东华门入宫,长陵城披白如同凄雪,整座城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息,大殿里富丽的颜色被白缟覆盖,嫔妃皇子公主,乌泱泱跪了一群人,他们都在哭,哭得最惨的就是嫔妃们,更有甚者几乎昏厥。

贵妃,嫔,美人,美丽的衰老的,有子嗣的或者没子嗣的,香帕被泪水打湿,又掩起袖子来擦拭,她们百种伤心说到底是为自己不值得,她们在这宫里耗费大好青春,可是帝王何曾为她们留恋过一眼。

从昨日跪到现在,滴水未进,相容的身体与精神都不太好,才走出殿在两三步,眼前猛地发黑,好在一旁的虞衡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相容叹了一口气:“老师多担待了。”

“殿下节哀,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该保重自己。”虞衡道,“先皇与娘娘在天有灵必然是这样希望的。”

“殿下该去金銮殿听旨了。”虞衡看向金銮殿的方向。

相容转头看向外面阴沉的天,眸眼暗淡。

相容依旧站在原地,拉住要走的虞衡突然问:“老师鸿鹄之志心怀天下,在老师心中,父皇可是明君?

“我与老师多年情谊,虽是师生却如知己,老师尽可坦诚相待。”见虞衡哽住不言语,相容语音一急,此时此刻,他迫切地想知道,那个答案。

虞衡虽有半刻迟疑,可答案却早已浮现于脑海:“……殿下真正要问的是先皇还是九殿下?”

虞衡一针见血,可相容却怎么说都说不出来,问的到底是父皇还是相钰,又或者他在问的是不是他与相钰的未来……

如今宁族回来了,因宁族与自己血脉相连所以得尽相钰护佑,相钰赐给宁族良田千亩,封侯加爵,他要给宁族无上的荣耀……

像极了当年的父皇,从前父皇爱屋及乌,宁氏独大,朝廷的政权平衡被打破,民怨神怒,帝王深情治出了一个乱世。

相容是多么想离开这个漩涡,和相钰一起离开,袖手不问……

可是他已经不能反悔了。

刚刚佟公公将两份传位诏书摆在他面前,同样的内容,写的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名字,皇九子相钰,另外一个是年幼的十四子,就这样直截了当地摆在他面前让他做选择。

父皇的警告不断回想,他的手好几次伸向传位十四子的那一份,情爱面前,心中能存多少大义,没有这江山责任的百般束缚,他们不用重复走父皇母妃那艰难的路,远走高飞神仙眷侣谁不羡慕。

可十四子年幼如何拿得起这沉重的江山,况且大越天下太平盛世,是相钰虞衡多年的理想。

“十四殿下登基,九殿下必然担任摄政王,再单纯的心思,坐上那个位置也不单纯了。年纪小不懂事还好,等长大了就晓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个理。”

听了这句,十四子的传位圣旨被扔进火盆里,烧得一干二净。而传位相钰的圣旨放在传国玉玺旁边。

佟公公对他说:“这是十三殿下自己做出的选择。”

金銮殿

群臣入殿,他入。

大殿严肃隆重,他便不言。

佟公公从正殿门入殿,手中高奉圣旨,后面跟着从前服侍大行皇帝的宦臣们,一一跟着佟公公从外面进来,所过之处,所有人见大行皇帝圣旨必须行大礼下跪。

佟公公立于金銮殿侧首,展开圣旨,宣读先皇遗诏。

“朕即位以来,所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①

“行事不公,刻薄天下才学之士使怨声载道,错信奸佞冤枉忠义,寒天下明士人心……”

竟是一份罪己诏,一条又一条,尽是平生错事,就这样赤裸裸地布公天下,哪怕将来被史官记载。

……

沉沉抑郁之词后,声调顿扬,响彻大殿:“皇九子相钰……”

皇九子相钰!

“相钰人品贵重,甚肖朕躬,宜匡扶大越社稷……”

手持明黄诏书,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皇九子相钰……

即皇帝位!

文武百官,皇子王孙皆跪听旨,整个大殿一片清肃,庄严肃穆。

佟公公宣读完毕,将圣旨高高举过头顶,然后跪下,声响洪钟顶过金銮殿外的三鞭响。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代帝王逝去,新一代的天子主宰这江山。此刻,整个大殿的人都用期许的眼神迎接这位新君。

相钰稳步,一步步,身侧所系环佩琳琅,绣着蟒图腾的衣摆擦过相容的手臂,相钰毫不迟疑地走上那个高处不胜寒的位置,天下至尊始终属于他。

相容为君高声。

“万岁万岁,万万岁。”

入夜的时候在相钰的陪同下相容将为母妃刻的那块牌位取出来,依照父皇所期许的,他将母妃的牌位放入了棺柩,生前不能圆满,死后也算同穴。

相容最后看了一眼母妃冷冰冰的牌位,情不自禁抚上自己的脸庞:“我同你,真的这样像吗?”

我同你到底多相似,甚至连父皇都唯恐我会你一样悲惨收场。

大行皇帝将葬皇陵的前五天,宁族快马驾车赶回来了,当初人丁兴旺的长陵第一大族,到今时只剩下这么寥寥三十几人,饱尝艰苦风霜,站在那里连路人都叹息一番。

“表哥……”

看到这些回来的人,相容有片刻的呆愣,宁氏一族当年鼎盛热闹,人丁兴旺,热闹无比,可现在连当年四分之一都没有,回来的也多是男子,行到边疆艰难,哪怕到了边疆也要戴上脚链服苦役,壮年的青年都有熬不住死了的,何况是原本养在闺阁的小姐还有富贵柔弱的夫人们。

“怎么?都在眼前了还不相信?”相钰道,“给你送回来了,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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