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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26)

汪提刀提口气,“走!赶紧走!”他认出了这个小白脸啊!在云州的时候,就是他在酒楼里把自己一干弟兄给定住了!虽然他现在好像眼瞎了,但武功肯定还是一样的厉害!赶紧趁着他还没发现自己时,跑路吧。

白安听着声音,他们带小雨走了。他耳朵竖的高高的,等着小雨再多说一句话,他或许就心软,想救人了。可是到处都是人说话,到处都是人喊人,他听不见小雨的声音。全世界的声音,他唯独听不见她的声音。

为什么你不求救?为什么你不质问我冷漠?为什么你总是一声不吭呢?

不知为什么,小雨的面容模糊,在他脑海里,却和阿妤的容貌相吻合。同样的沉默寡言,同样的聪明懂事……不!不会!

他赶紧让自己放弃这个念头:阿妤早就嫁人了,小雨不是阿妤。他只是喜欢这个类型的姑娘而已……只是这样而已。

人,是一定要救的。却不必太着急。他很喜欢小雨,想让小雨心甘情愿地呆在身边。那么,总要一些手段,才能达成吧。要小雨在牢里吃些苦,想想自己对她有多温柔。然后自己再找人疏通,慢慢把人救出来。最好再找到小雨那个小姐,把小雨的卖身契给弄出来。

这样,她就真的可以陪着自己了。

再过三天,白安眼睛上的纱布拆开,他又能看见了。心中愉悦,对着铜镜化妆。手臂多有不便的时候,他就怀念,小雨在就好了。哎,话说,他都不知道,小雨长什么样……

最好,不要像阿妤那么漂亮,惹人喜爱。

普通一些,甚至难看一些。越不被人注意,越好。越普通,他越心安。就不用总是惦记着,她被别人带走了。如果毁容了更好……连嫁人的危险都可以免去了。

他想的愉快,恨不得自己亲自下手,给她把脸毁了。这时,房门却一脚被人踹开,凶狠叉腰的美姑娘瞪着他,站在门口,因生气而脸颊通红,“谢玉台,你还是不是人啊!”

“……江月?”他视力仍有些模糊,却不妨碍他认出眼前这女子。她怎么来青城了啊?漫不经心地往她身后看,“江月姑娘怎么来这里,我都替江伯父心疼姑娘舟车劳顿啊。”

“我来这里,你会心疼?”江月被气笑,走进屋中。

“当然。”他面不改色,说谎说得心不在焉,眼睛连眨都不眨。

江月抬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质问,“你连我都会心疼?!你谢玉台是这么多情的人我怎么不知道?好好好,既然你多情,为什么要把阿妤交到汪提刀手里?!汪提刀粗心大意,把阿妤关到牢房里就不管了。阿妤发高烧,一天一夜啊!”

怎么江月的话,像天方夜谭一样,他有点儿听不懂呢?白安脸上的笑维持不下去了,用一种阴沉的目光看人,“你在说什么?”

“谢玉台,你在江家的时候,阿妤对你多好!你竟然这样对她,这就是你的报答吗?”

白安力气远不如江月,江月又在气怒中,一巴掌甩过去,白安面上便红肿起来。可他呆傻地看着江月,面色一点点,白了下去。

小雨是阿妤?这些天,一直陪着自己的小雨,让自己心情愉悦的小雨,面容一直模糊的小雨,沉默寡言的小雨——竟然,竟然,就是阿妤吗?!

白安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他全身力气都被抽空,心中空落落的,面色白得像鬼一般。看人的空洞眼神,让江月迟疑,还以为把他打傻了。然后众人吃惊下,他又突然提气,不顾江月的阻拦,趔趔趄趄地往门外奔去。

——阿妤……阿妤……不要让我觉得迟了,不要来不及。

☆、2424

四周沉静,万物消声。阿妤一直在想,是不是,她的要求,太高了呢?

她不该要求所有人,都记得阿妤。也不该想,谢玉台一定不会忘了她。她本来没想等他,却一直都在等着他。她又以为,自己在等他,他一定会回云州找自己吧?可是真实情况却是,他连江妤的声音,都认不出来。

陪在白安身边的时候,看他笑,看他和别人说话,看他过的那样自然,阿妤心中喜爱他,便不会多想,自己有多可怜。被关在牢狱中,阿妤无人说话,无人陪伴,才把那痛苦放大了万万倍——是她年少,太过放不开,太过矫情吗?

白安说好会来牢狱看她,却并不来。那些抓她的汉子有见她可怜的,便来陪她说话,“那个叫白安的,你不要放在心上了。他眼睛瞎了,行动不方便,估计过两天就会来看你了。”

“……没关系,或许是,我真的自作多情吧。”这个时候,白安的眼睛,应该已经能看见了。阿妤自嘲地低头,听懂那人的安慰。做阿妤的时候,她自作多情;做小雨的时候,她还是自作多情。如果有一天,人来告诉她,玉台连喜欢你都不曾——或许阿妤也能平静接受了。

可是,她真的好怀念,陪伴自己的那个谢玉台。

阿妤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连想起来,都只记得他滔滔不绝地说话,给自己解闷,笑得开心自在……周围黑暗,空无一人,她就记得他坐在窗台上,迎风笑的样子。她的玉台,她的玉台,或许一直在的,只是他很羞涩,不出来见人罢了。往后,她一个人在心里,默默想着他就好了。再不要表现出来,惹人嘲笑了。

“大夫,为什么她还不醒呢?”嘈杂杂的,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属于那个她熟悉的声音。阿妤想笑,真好,她还能梦到他。

“哎,小姑娘在外面走了半年,劳累嘛。又发了高烧,你总让她缓一缓啊。”是呀,她很累。半年来,她和江月走得小心翼翼,怕被人骗,怕惹来胥丽华的人,怕错过玉台。她真的很辛苦。

“已经两天过去了,她怎么还不醒啊?你这个庸医,是不是不会看病啊?”直来直去,无所顾忌,这是属于谢玉台说话的语气啊。他果然是在她的梦里,不曾改变。

“老夫给人看病四十年!你居然说老夫不会看病!有本事你找别人看啊。我就说她是睡着了,睡着了,又不是一睡不起了。”

“……”旁边有人坐下,有人在她耳边轻轻说话,“阿妤,你不要睡了,好不好?你醒过来,我跟你讲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啊。你不是心疼我吗,连这个都不关心了吗?”她关心啊,可是玉台,就让她睡一睡吧。一会儿就醒。

“你这个庸医!她怎么还不醒?有人睡觉,能睡这么长时间吗!”

“你烦不烦啊,一天念十遍!你把人家姑娘丢到牢狱里,生病了。不反省自己,天天在老夫耳边念!念念念,你怎么这么碎嘴。”

“……”额头被人轻轻摸,那人喃喃,“怎么有人,这么能睡?阿妤,不要总是睡啊。我做错好多事,等你来骂。”阿妤心里无奈,玉台,你怎么这么能说呢?每天都要在她耳边念来念去,她真的只是睡觉而已啊。再说,她不入睡——又怎么能听到她的玉台说话声呢。

阿妤睁开眼,头脑晕沉沉。想坐起,发觉手被人拉着。她慢慢转头,看到窗帘挡住外面的光线,昏暗的室内,少年趴在她床头,拉着她的手,闭眼睡着。他乌发披散,左脸的疤痕很丑地划过眼睛和嘴角,十分可怖,并没有化妆遮住。眼睫一直跳动,睡得并不安稳。

恍恍惚惚中,阿妤伸出没被压住的手,一点点凑脸过去,抚摸他左脸上的肉疤。少年被惊醒,糊里糊涂地抬眼,与阿妤四目相对,因刚睡醒,面颊白里透红,眼睛里还有一层湿漉漉的水光,分外可怜。

两个人互相看了好久,他突然惊起,欢喜叫了声,“阿妤!”赶紧背过身去,给她倒了一杯水。阿妤眼眸微抬,他立马又倒了一杯水。两个人不说话只动作,一直很有默契。

等两杯水喝完,阿妤才想起来今夕何夕。她侧头打量这位少年,穿红衣,左脸伤疤,和离去时没什么区别。只一眼,她就看出来,这个人,是谢玉台,不是白安了。她寻思,自己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