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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41)

他站在人中,垂下眼。却突然肩膀被从后面拍,熟悉的气息凑上来。他心念飞跳,立马回头,把少女抱住,“阿妤!”

人来人往,他无所顾忌,搂抱着她。

阿妤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住,好笑,“干嘛呀?我才走得好好的,回头就看不见你了,只好从小路再找回来。”她说不下去,因为他抱她的气力那么大,让她感觉到了他的惶恐。

那时候啊那时候,她在人海外,见到他呆立原地,那种神情,恐怕再忘不掉了。她怎么会忍心丢下他一个?

江妤头靠在谢玉台肩上,微笑着伸手环住他的腰,“玉台,你要相信。如果我离开你,也一定不是故意的,不是心甘情愿的。你要等我回来,找到你。”顿一顿,“如果等不到我回来找你,那你一定要来找我——因为,如果我不在你身边,如果我回不来,那我一定出事了。”

人那么多,她从人海中,看到了沈君离的身影。

十步开外,沈君离和几个人在说话。他一回头,也看到了江妤。目中闪过火光,与她遥遥相望。看到抱着江妤的少年,他唇角冷勾下,终是没过来,转身离去。

“我不会让你出事的,”谢玉台轻声,放开阿妤。

阿妤一笑,直觉不告诉谢玉台自己看到谁。她不想他跟着她,一同担心。少女选择和沈君离相反的方向,走开。心跳微乱:沈君离?是江思明告诉的他吗?他来这里做什么?

谢玉台看她的背影,犹豫下,上前抬手,手指与她相碰。烟花飞上天空,五彩缤纷的世界中,阿妤微愣,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阿妤看着他不自在地转眼,沈君离带来的烦躁,一下子就被压下去了——

这是谢玉台第一次,牵着她的手,选择和她一起走呢。

☆、3737

玉台和阿妤蹲在水边,将买来的莲灯,放在水中。别月天悬,烟花漫天散开,水上灯影远远近近,铺成了最美的景致。他们身边,也有别的男女在放灯,河上亦有船只停留,你来我往,热闹的很。

“玉台你知道不?在云州,每年也有放花灯的习俗。我们是把灯放在水上,把旧年的霉运带走,并许下对新一年的期许,”阿妤目中荡着水光潋滟,平静的面上带笑,双手合十,闭眼许愿,“我愿,岁岁如今朝,阿妤和玉台,永远不要分开。”

她语气带着年少的天真和稚气,闭着眼的模样,十分专注。那一刻,谢玉台似乎能明确感受到她的心意。她的心意直白而美好,竟让他有窒息的感觉。他只怕阿妤发现,自己没有像她喜爱他这般,喜爱她。他怕她会离开他。

阿妤睁开眼,转头看他。

谢玉台忙别过头,也效仿她的动作,把自己的灯跟着放在水上。他轻轻握起她的手,既有点儿怯懦,又有点儿希冀,“我也愿,玉台和阿妤,永远不要分开。虽然阿妤要的爱情,我还给不了你,但我会努力——你不要离开我。”

灯顺水飘远,阿妤惊讶地看他,眼中神情怪异,“你说,你不爱我?”

“……没、没有,”谢玉台眼睫飞眨心跳紧张,差点咬断舌头,悔恨到不行,“我不是那个意思。”

阿妤不吭声了,扭头去看水上灯火。他以为她不高兴,就在边上小声解释。絮絮叨叨,没完没了,阿妤却听得心酸。

——玉台,你我但凡年少,青涩朦胧,便有幸相识。我尚不知何为爱,你更加不知。懵懂间,芳心自乱。你为了我一句话,就能放开别的女子。为了我安全,连胥丽华的命你也不要了。为怕我委屈,愿意娶我为妻。更为着我欢心,一路处处迁就我,从不多话。玉台,这种小心相待的心,我从没有遇到过,以后多半也不会遇到的。我只是想,倘若这不是“爱”,我想不到,还有什么能称之为“爱”?还有什么,能比你对我,做得更多?倘若这都不算“爱”,那世间再无“真爱”了吧。

阿妤静静吐口长气,看着水中灯远,她不善言辞,眼下又不是说话的好机会。就任由玉台解释,自己则想着心事。想着方才,沈君离离去时那个眼神。她不怕他来招她,只怕他卑鄙无耻,来伤害她的玉台。谢玉台,她一点儿都不舍得欺负的玉台,怎么能为了沈君离一点儿私心,被拉入泥沼呢?

沈君离,她曾想过共度余生的夫君,没想到有朝一日,阿妤会开始骗他,对他说谎。更没想到有这么一天,阿妤要想着,如何先下手为强,对付他!

在河中心的最奢华大船中,坐着城中刘县令的骄奢千金。刘氏千金坐在船头,摇着羽扇满心郁闷地看着河边的那些男男女女。越看,心中越烦闷。蓦地,她探身往前,抓住船舷,盯着河边一个方向看:

杏衣的美丽少女面无表情,旁边的红衣少年郎偷偷看着她的眼色。灯火模糊,照着那红衣少年的侧脸,万山千水缱绻相逢,柔和秀美,那眼波流转的风流韵味,单是看,就让人心口砰砰跳。

刘氏千金瞪大眼,放下手中羽扇,呆呆地看着少年完美的侧脸。船头被一撞,她低头,捞起水里的花灯。再往前看,心里觉得这一定是那少年放的灯。阿妤的身影被她直觉无视,眼里只有那美好的少年。

这里有风俗,男女放花灯,灯入水,被谁接到,那个谁也心动的话,两人便配成一对,成就佳话。

此时,刘氏千金满心满眼想的都是:什么是天意?这就是天意!

“快快快,”她指挥自家管家下船去,眉开眼笑,“给我去问问那红衣少年多大了,家里有谁,什么时候能给本小姐来提亲。他娶了本小姐,本小姐的家产全是他一个人!快快快,你给我去问!”

“哎,”管家无奈,只好张罗着准备下船。又被他家小姐吩咐,“你多给我说点儿好话啊。就说本小姐……嗯,秀外慧中,温柔可亲,宜家宜室啊!”

“额,是。”管家更无奈了:小姐就不能矜持点儿吗?小姐就没看到人家少年郎旁边还有一个美丽的少女吗?他委婉提醒,“我看那位公子旁边那个小姑娘,长得也很漂亮,估计是情人吧?”

刘氏千金瞪大眼,怒视没头脑的管家,恨铁不成钢,“你看那个女的,冷冰冰的,那公子要真娶了她,多可怜!反正花灯到我手上了,你去给我问!最好明天就来提亲。实在不行,绑也要给我绑回来。这里我最大,知不知道?”

阿妤有些累,站起来,准备和玉台离去。却听一声叫“小公子留步,我家小姐找你啊”,她回头,看到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乘着小船快到了岸边,着急地向这个方向喊。她左右看看,只有玉台能称之为“小公子”,不禁眯了眼,掉头就走。

她走,玉台自然也跟着走。他向来对别人的喊声没判断力,现在一心放在阿妤身上,当然也听不到别人在叫什么。

“小公子留步啊,请留步啊!那个杏衣姑娘旁边的红衣小公子,请你留步!”管家喊得好大声,方圆几里大概都能听到他中气十足的喊声。

阿妤头疼,那人喊得这么具体,周围人都在看他们了。玉台察觉她面部变化,问,“怎么啦,你不舒服?”他还是没听懂那人在喊自己。

阿妤扯嘴角,那个管家已经扑到他们跟前了,气喘吁吁地对玉台行礼,“小公子,你真是走的好快啊,让奴才追得快断气了。”

“我?”谢玉台立即眯了眼,向前一步挡住阿妤,警惕打量陌生的中年人,“我不认识你,你追我做什么?你和我之前发生过过节?劳烦提醒下。”少女在他背后噗嗤一笑,勾了勾他的手。从玉台肩头,看着那管家:玉台的思维,可和普通人不一样呢。

管家果然愣了下,干笑,“公子这是什么话?我没和公子有过节啊。”天啊,这人的脸毁了一半啊。小姐看上这么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