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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53)

“谢明台……”江南仍想多劝,揪着他的衣袖不想走。碰上他阴暗的目光,她止住话头。

“乖,听话。什么都不懂是福气,知不知道?”谢明台手扶在她肩上,威胁地把她送出去,“想做个恶姐姐,就继续做下去。你的意思,我会考虑的。”梨木门当着她的面,砰然关上。自始至终,他都没有避开谢白涵。

屋中的谢白涵对靠在门上垮肩的八叔撑下巴笑,很是幸灾乐祸。江南先逼走阿妤,后气走江月,现在却又巴巴地来为妹妹可能的危险说情?而谢明台很明显烦恼的样子,很有意思啊。

在小城换马歇息时,谢玉台去外面逛夜市。他看上一串杏花银链,系着细碎铃铛。无论是形象还是声音,都让人感觉是杏花开放,清新亮丽的很。他一眼,就觉得,这银链,极配阿妤。

阿妤总穿着杏衣,坐在丛林里,顾盼生姿。可不就是那杏花的样子吗?

可是等他付钱的时候,才发现没有侍卫跟随,钱袋里的银两不够。他望着那银链,犹豫极了。卖手链的年轻女子见他站了有半盏茶的功夫,红着脸甜甜说道,“小公子买给情人的?实在没银子,拿东西换也成。”她的眼睛,瞥向少年腰间的同心结,十分好奇。

玉台咳嗽一声,甩袖挡住了腰间饰物,“对啊,”他想了想,又笑,“不对,等我回到青显,她就是我妻子了。”他皱着眉,苦恼,“我身上并没有东西能换银两的。”

“公子那发簪?”

“是阿妤给我的。”

“玉佩?”

“也是阿妤送我的。”

“……那你写个字画给我吧。”

“阿妤不许我写字,”少年眼睛里都在笑,明明说的对方无语,却也没法真正生气,“我本来也不能习字。”他有点儿惭愧,到现在,他认识的字,估计还没阿妤一半多呢。

年轻女子彻底无话了,“你和你那未来的妻子,感情真好呢。”身上什么东西,都是那位姑娘送的。本来,年轻女子见小公子长得好,还有点儿动心。话到如今,她再多的绮念都被他磨没了。

谢玉台喜滋滋道,“对啊对啊。”

年轻女子不耐烦地挥手,“既然没银子,就去别的摊子吧。我不能白送东西给你。”

谢玉台原来带点儿天真的笑停住,面上神情,迅速改变。年轻女子心里奇怪这人怎么还没走,她抬头看时,被少年冰雪般寒冷的气势压住,耐不住后退两步,抖着声音,“你、你做什么?”

少年手拿起杏花银链,红唇半扬,沉着的眉眼始终没展开,“我想起来了,我会唱戏。我且唱一段给你听,抵了这银两,你看成不成?”

“好、好。”年轻女子怕极了这小公子瞬间变脸的功夫,顷刻间变成了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在角落暗中观察的伏夜等人低了眼,想:看来,谢玉台比他以为的,还要喜欢那个江妤。

婉转的唱腔穿透伏夜的冥想,震住年轻女子的神经。少年拾起杏花链子,眼波转动间,情无所起。所有的声音混到一起,所有的思念从心涌动,所有的所有,都是为了那姑娘一个人——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

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

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

是睡荼蘼抓住裙钗线,

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

这一湾流水呵!

这一场春·色哇,是一场人间美梦。你有没有想起玉台最开始唱的戏?有没有想过一开始的相遇,就这么没道理呢?时至今日,磕磕绊绊走下来,又甜蜜又心酸。他总有好多好多话,想跟她说。总有好多东西,想和她分享。总想连日连夜地看着她,就怕她消失。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一直怕自己对阿妤的依赖太多,会吓着她……

——阿妤,倘若这真的是一场人间美梦,让我沉醉,永远不要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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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成亲,要节俭也节俭不到哪里去。皇帝亲自送了匾,接见了谢八郎。成亲仪式从早到晚,新娘子饿得前胸贴后背,才等来夫君下马牵手,共同跳过火盆、当堂三拜。

阿妤也穿着明艳的红嫁衣,也化了妆,也涂了丹蔻。可是没有人来牵着她的手过堂,没有人在人声嘈杂中和她站在一起,给她安慰。外面鞭炮噼啪、人人道喜,阿妤在空房中坐着,一室清冷。

她从晚上坐到白天,再从白天又坐到晚上。再是火热的一颗心,也凉了。

她连红盖头都不需要,默默坐在床前。有时候失望来的巨大,超乎人的预期,深刻的羞耻怨愤在体内滋生,你根本什么都没时间想,也想不到什么。

耳边,不时听到屋外头请来的喜婆窃窃私语:

“里头的小姑娘真可怜,听说是七公子抛弃了她呢。谢家的人,果真一个个全是混蛋。”

“嘘,声音小一点儿。你们说这姑娘也奇怪,旁的新娘遭受这打击,早哭起来了。”

“她是想哭啊?、。可你看,这合府上下,有一个人有时间听她哭吗?未来的八夫人,就是里头那位的亲姐姐呢。”

“呀,这谢家自己的关系乱就算了,亲戚的关系也乱,真有意思。”

她们还没说够,被议论的小姑娘开了门,站到她们面前。几位妇人面色窘红,低头不语。阿妤还穿着新娘的嫁衣,目光从喜婆身上移开,探向远处那火热的婚事。一片大红,人影绰绰。虽然看不清,但就是觉得很美好。

“这就是我要的婚事吗?”阿妤喃喃自语,不顾几个喜婆的阻拦,走出屋子。她腰肢婀娜,红衣贴身。从来没穿的如此艳丽过,一打扮下,人人都觉得眼前突地一亮,像一刹那的繁花盛开。

阿妤哪里指望周围各种人的目光?她觉得——深深的耻辱。她始终有自己的骄傲,想快步躲开这些人,她想离开这里。在她开始连玉台一起恨之前,离开这里!她知道玉台可能不是故意,也知道自己可能中了圈套,还知道自己不该如此鲁莽。

可是、可是!这里好冷,她受不了。

可是、可是!有些事虽然都明白,有些道理虽然都懂,却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那边斯人憔悴,这边冠盖京华。谢明台在大堂中,完成了和江南的最后一拜。眼看礼成,管家走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江南离他最近,也听得一清二楚。谢明台脸色不变,转眼看了谢白涵一眼,那是让谢白涵看着办的意思。他松开江南的手,往外面奔去。

在大喜之日,夫君丢下新娘,去追另一位新娘!这真是讽刺,真是讽刺!

江南猛然掀开头盖,冲着谢明台伤心地喊,“谢明台!”

她目光殷切,声音颤抖。看到他脚步只顿一下,回头给她个安抚的眼神,就走了。江南摇摇欲晃,苍白着脸摔倒下去。在江家长辈铁青的脸色、众人各异的目光中,江南捂着脸,目光寥落空洞。

多年的夙愿在心中挣扎,插在心口的那把刀一次次往狠里扎,她越来越痛,却还一次次死抓着不放手。她并不是从不会受伤的木头人哇!江南轻声,“我从未对不起你,你……实在太伤人心了。”摇摇欲坠的眼泪,顺着面腮而落。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很不长不短,完了后,我就要准备完结了==

然后亲们看到这章的时候,应该是周四?那咳咳,我明天例行休息一天哦。

☆、4848

江妤走出谢家,走上长街,向出城门的方向行路。因她穿着红嫁衣,一路人都对她指指点点。好多次,她明明想哭,却都没有哭出来。此时此刻,当然也不应该哭。

因她不知道,造成这种现象的,该怨谁?

她以为玉台会如期回来,以为玉台不会爽约。可是玉台并没有回来。

她以为昨夜已经有心理预期,今日不该太难过。可事情逼到跟前,难过不比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