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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59)

“八叔,很不幸,我刚收到大燕公主的来信,三叔服了毒,一睡不起,没办法用丞相大人的特权了,”谢白涵苦笑,“我们家今年是流年不吉吗?一个个,全出了事。”

谢明台怔住,进而发怒站起,“大哥失踪,二姐死了,四姐也死了,连三哥都服了毒……现在轮到了玉台。谢白涵,你要还当我是长辈,你要不想自家人一个个死尽,你就借我兵马!朝廷的事我不管了,劳你在青显费心——难道三哥出了事,玉台就活该被不管不问吗?”

谢白涵很少看到谢明台发怒,眉毛一挑,只好答应下来。好吧,他只是代替父亲行使宗主大权。他又不是真正的宗主,放个水,应该没关系吧?再说,相信父亲大人在的话,应该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当年五哥离家,带走青显一半死士,不就是被父亲当做没看见吗?

谢白涵坐下,开始安排谢家的人事流动大权,暂时交到谢明台手上。而青显朝堂这边,唔,谢家情报快,三叔一睡不起的事,应该还没被皇帝知道。那这段时间,他就先模仿三叔的笔迹,假作丞相大人,和皇帝谈谈那个无法无天的胥丽华吧。

动土到谢家头上,很了不起呀。

而胥丽华尚不知道自己已被青显谢家盯上,她每日,仍乐此不疲地玩着逗小老鼠的游戏。可是最近,谢玉台的表现,让她十分焦躁不安。

少年越来越隐忍,越来越无表情。她怎样拿江妤的生死说话,他都一脸麻木。痛吗?还是痛的。可是他已经不表现出来,让她无法从中得到乐趣。这个神经变得迟钝的少年,安安静静地坐在黑暗中,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何侮辱,都咽下去。她几乎要以为,他已经死去了!

“我要你求我!求我放过你!不想知道阿妤的消息了吗?我跟你说,她还没有死,还留着一口气呢。”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玉台,你不怕我让人来,像对待你一样,去对待你的小姑娘吗?”

怎么对待他,就怎么对待阿妤?

目光迟缓的少年抬头,慢慢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他不哭,也不笑,他面无表情。身体在颤抖,他自己却不知道。

胥丽华呆住,瞪着他。猛然发现他每天抱着的骨头不见了,“你那个……呢?”

“我吃了,”他缓缓笑,看着自己的十指,轻声喃喃,“我实在是,太饿了。”

这样扭曲的人,坐在暗处,露出阴气沉沉的笑,连胥丽华都被他吓住。往后退两步,脊背升起凉气。她看到他面容因伤疤累累而狰狞,却对她露出妖娆华丽的笑,“谁是阿妤啊?我早就不记得了。”

记得阿妤,忘记阿妤。阿妤活着,阿妤死了。这些都有什么意义呢?

他被关在这里,被胥丽华毁了手,毁了爱,也毁了前途。他有时候心痛难忍,有时候肠胃抽痛,有时候失眠又头晕恶心。这时候,他就不得不停下来,内心痛苦,反而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胥丽华摔门离去,狼狈慌张。泪水滴在脸上的伤痕上,谢玉台才知道自己哭了。

如果你经过胥丽华这种每天在心口上放血的生活,就什么都不怕了。那种痛,是把心脏放在火上,一遍遍,反复地烤。疼痛剧烈,无止无休。但感谢老天,你想要活下去,总会克服的。

他跨过了那道线,变成了妖怪,再也回不去了。他像一只贝壳,把自己罩在里面。别的东西,都不想要了。因为想活下去,是这么的不容易。

是如释重负吗?

或许吧。

是悲伤流泪吗?

或许吧。

都已经不重要了。

☆、5252

利州这一夜,风高云低,乌云遮月。一切都浸在黑暗的世界中,等着被吞噬。这终将是一个不平常的夜。

伏夜进了府门,手中牵着杏衣姑娘。那姑娘面容秀丽,眼眸却呆滞无神,面无反应。伏夜领着她往哪里走,她就往哪里走。少年穿过行行道道,越走越深,把少女带入点着烛火的地下通道。

那是另一个奇妙的世界,一条狭长的通道,可以和在大地上一样行走。在最深的铁门外,伏夜通报后,带着姑娘走了进去。他一眼看到谢玉台和郡主搂抱在一起,黑发和白发相缠绕,气息暧昧。顿时觉得恶心,别过头。顺便看向自己带来的小姑娘:很好,药效还在,没有反应。依然是个听话的傻姑娘。

胥丽华喘着气推开谢玉台,美眸往后扫,看到木头似的小姑娘。她微微笑,转而去看谢玉台的反应。谢玉台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他靠墙而站,面容丑陋,无所谓地看着进来的人。

“这是阿妤,”胥丽华袅袅走过去,牵起少女的手,别开她面上凌乱的发丝。把那张漂亮的脸蛋,露出给谢玉台看,“看,这是你的阿妤。”

“哦。”谢玉台反应淡淡,和没看到一样。

他心中讽刺:阿妤?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谁知道她死了,还是活着?谁知道胥丽华这一次,是准备怎么玩弄他?没关系,他早不在乎那小姑娘了。再没什么,能伤到他。

胥丽华对他的反应,又高兴又失望。她最喜欢的玉台啊,从小就那么灵动,勇于表达自己的喜怒。怎么现在,就算是面对一个假的阿妤,也应该有反应啊。可他没有反应。胥丽华微笑,又觉得刺激:好,让我们看一看,玉台,你能忍受到哪一步。

她柔声对少年说,“今天我对你的惩罚是,当着你最喜欢的小姑娘的面,来爱我。”

薄纱放下,少女被伏夜牵到两米远外的长凳上坐下,脸正对着他们的方向。伏夜听到玉台一声淡淡的“好”,心头微微一麻,忍不住看去:玉台他,真的疯了吗?

他看不出,这真的是阿妤?还是他看出了,却不想承认?或者——他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伏夜心头觉得悲伤,慢慢走出去。他走出很远,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了,才停下。玉台,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走下去吧。不要再胡闹了,没人会给你再一次机会。之前,他们已经把谢玉台身上所有危险的东西都搜走。这是个惩罚,并不是香艳的情感付出。

好大的房间,奢侈无比。阿妤静静地坐着,隔着层层帘幕,看里面那对男女。她并没有变傻,只是灵魂被禁锢在体内,不得释放。她看得到,也听得到,却说不出,表现不出来。这让她觉得,更加痛苦。

她努力想从体内挣扎出来,可是身子就是动不了。她始终没办法,让自己像个正常人那样活过来。她那么清晰地后悔着,要不是自己被抓,玉台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烛火拂荡,纱帐朦胧,男女身影映在帐子上,扭曲高大。再细小的动作,都被放大一万倍。阿妤只能看着玉台的脸,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让他那半张脸丑的完全无法见人。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让他对阿妤的出现这么无所谓。

“玉台,玉台。”阿妤心里在喊他,一遍比一遍大声,他却听不到。

他只顾着被胥丽华抵在墙上,被亲吻,被抚摸。他眼里,一点儿厌恶都没有。眯着眸,很享受的样子。他完全放松身体,加入这场华丽的“演习”。为什么要拒绝?男欢女爱天经地义,他又不吃亏。

看,他做的多好啊,已经完全适应了魔鬼的生活。

可是,他看到纱幔后少女明亮的眼睛,静静地盯着他。那感觉,就像欢喜愉快之际,狠狠来了这么一巴掌。玉台手指颤抖,低下头。没关系,都是没关系的。

她是谁?

他才不记得。

千万不要想起——不要再被胥丽华捉弄着玩了。

胥丽华感觉到少年身体的发颤,唇角含笑,就要扭头往少女的方向看去。但她才停下,肩膀就被玉台抓住。少年垂下头,主动亲吻上她的唇侧。胥丽华惊讶无比,看到他平和的眼眸,没有一点儿愤怒。那么的幽静,如月下流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