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我的锦衣卫大人(220)+番外

如果有一天,她能好起来,能站到和沈小昱一样的地方。或者沈小昱能解决好一切麻烦,来找她。如果真的有那一天……

离开邺京的徐时锦摇摇头,在晃动的马车中,闭上了眼。

她如今,真的不适合想那些风花雪月。

她还是想一想,如何能让自己活下去,不要突然猝死吧。只有活下去,一切才有可能。

徐时锦离开邺京的那天,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定北侯府的老侯爷吊着那口气,却也在今天下午,神志有些不清。

因为太子谋反,广平王府叛国之事,定北侯府的日子,最近也不太平。侯爷在府上,嘴里已经急得起了一圈水泡。谁让这谋反的人,都和他们家有些沾亲带故呢?陛下脾气宽和,很多年没有大发雷霆,但这次是真的发火。和这事稍微沾点关系的人家,全都差得彻底。定北侯府何止脱了一层皮,十层皮都快脱了……府上人现在一见到锦衣卫,就开始腿软。

怎么能不害怕呢?

陆家已经满门抄斩,关系远的,也被发配边关,永世为奴。按说世家被弄成这样,兔死狐悲,别的世家大族未必愿意。但有徐家带头,又有谋反叛国之罪在上面压着,再加上这些年陆家的气数确实不太好,太子逼宫时,杀了不少大臣。新朝选任平民当官的风俗,还没有完全得到推广。在世家和皇家百年多的拉锯战中,至少现在,朝中当官的人,半数以上都是名门世家出身的。所以太子逼宫杀了不少世家的人,这是犯了众怒。邺京的世家,都在此事中损失惨重。恨太子恨得牙疼,太子已死,大家就把陆家也恨上了。

就算陛下不下令,大家也要想办法把陆家弄垮。如今陆家从邺京消失,正符合邺京世家的要求。

由此,定北侯府作为国舅家,这些天真是门都不敢出了。他们自家知道自家没有参与谋反,可是大家都不相信。你们作为国舅家,太子和广平王府都反了,你们家却没反,逗我呢?

定北侯府真是快哭了。

只能每天战战兢兢的,看锦衣卫都快把侯府当成府司来办案了,他们为了表明自家的清白,连辩都不敢辩,只好任大家各种挑毛病,各种查。

也许被全家头顶笼罩的那股黑云影响,老侯爷的病一下子重了。整个侯府的人都慌了,全家人哭哭啼啼地涌到老侯爷院子里,在侯爷的带领下,给老侯爷磕头。

他们不能不伤心。老侯爷要是去了,陛下更是放开手脚,真要整治他们的话,侯爷这个爵位丢了不提,恐怕一家人都要有难了。

“爹,您振作点,太医马上就来了……”和妻子跪在父亲床前,侯爷眼睛通红,哽咽不住。原本是担心老侯爷去后自家的命运,可见到床上这个奄奄一息的老人,他是真的伤心起来。

“哎,不要难过,人一辈子,不都这样嘛。”老侯爷掉着气,慢吞吞说。

侯夫人眼中也噙了泪,看来父亲是真的不行了。之前连话都没法完整地说,大势将去,回光返照,反而精神了很多。还能靠着枕头,跟他们说话。以前对老侯爷有很多不满,可是这么多年,一家子都过来了。临到头,谁不伤感?

老侯爷咳嗽着,“我走后,你们好好过日子……别……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年代不一样了……人……人要知足……”

“孩儿知道了。”侯爷哭道。

老侯爷目光望着屋子一圈人,怀念感叹之意,皆在眼中过去。这一生,他为了这一大家子,操了一辈子心。操了一辈子心,到头来,侯府也没有过得多风光。虽说大局如是,到底很觉得挫败。

“爹,是孩儿不孝。当日广平王要害您之际,孩儿鬼迷心窍,没有立即回复,才害得您……害得您……爹你原谅孩儿吧!”侯爷痛哭流涕。

侯夫人脸色一变,赶紧暗示把旁的人带出去,可别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老侯爷叹口气,摇摇头,“一切都是命……都是命……当年你妹妹去的时候,我没有……也许……这正是报应……”

是报应吧。

大家都有亏心事,报到头上,谁也别怨。

在这些日子,老侯爷想的越来越清楚。他以前,总想着为侯府留点什么。但重病后,才觉得那些都没用。风云变动,谁又能永远不低头,没有受挫折的时候呢?

他絮絮叨叨地跟儿子儿媳妇们说着话,嘱咐他们要低调,好好经营王府。不要把爵位给弄丢了,不要给祖先们丢脸。又一个个地接见他们,说些私密的话。有的人感动,有的人后悔,也有的人不以为然,甚至还有的人眼有喜意。

所有反应,都落在老侯爷的眼中。但不管他们是悲是喜,老侯爷都无能为力了。

他叹口气,“你们……好自为之吧。”

小辈们低着头,喏喏称是。

太医才黄昏时赶来,听说老侯爷病重,陛下把太医院的院首都派了过来。这个讯号也很重要,大臣们得到消息,各有想法: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是想留着侯府呢,还是仅仅是看在老侯爷面子上,才派去院首?

无论如何,众太医想尽办法,也没有让老侯爷的情况好转。

到最后,药已经灌不进去,老侯爷的眼睛浑浊,气息微弱。可他眼睛死死盯着房顶,喘得厉害,但那口气,却是不肯咽下去。

“爹,”侯爷再次进屋跪下,在地上重重磕头,“您安心去吧!”

侯夫人提醒,“爹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跟在她身后抹眼泪的二房夫人一下子想到,“爹平时最疼阿泠……大嫂,咱们该请阿泠过来,见爹最后一面的!”

众人也才惊醒,是啊,老侯爷在后半生中,把重心完全放到了阿泠身上。结果他病逝之际,却见不到最疼爱的小辈。他那口气,可是为阿泠吊着啊。

“回姑娘,”几人说话间,面面相觑之余,听到廊下小厮汇报的声音,“小的去公主府上请公主了。但是守门的说,傍晚时,沈大人和公主一同回沈家用晚膳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年轻姑娘恨道,“那你们不会再去沈家请人啊?!”

“谁在回话?”侯夫人出门看。

见廊下站着的,竟是她的小女儿张绣。

张绣转头跟她说,“听说祖父不好了,我就让人去找表姐……可谁知道她不在呢!”

“公主和沈大人回沈家去了?”一个妇人皱眉,“沈家离咱们家,有些远啊……”

侯夫人又回屋看了眼不肯闭目的老侯爷,她可不愿自己身上担上不孝的罪名,咬牙下令,“骑最快的马,去沈家!务必把公主请过来!”

胆战心惊,望眼欲穿,侯府一夜长明,太医时不时进去看老侯爷的情况,侯爷和侯夫人也不停去看。都怕到了这一步,仍然等不来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小厮们飞快跑来的脚步声,连声道,“来了!来了!公主来了!”

“闭嘴!”侯夫人怒气冲冲地瞪眼过来。这是什么时候,还容人喧哗?

脚步声再来,一众人,果然见到裹着披风而来的姑娘。

不光是刘泠,还有沈宴。

沈宴着常服,也没有负责查侯府的案子。但众人都知道,关乎这一切,绝不可能和沈宴毫无关系。现在见到沈宴,侯爷一阵子气,简直想喊人把他请出去。但他硬着压着火,眼睁睁看沈宴陪妻子一同进屋,去看老侯爷。

“爷爷!”刘泠已经掉了一路的眼泪,进屋到床前,跪下去,眼泪又开始掉。

她颤巍巍地伸手,握住老侯爷枯如柴的手。用力地握住,才让老侯爷转头,浑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刘泠刚从寒夜中来,一身的冷气,脸色也白无血色。她的眼泪挂在腮帮上,面容惨淡憔悴,还有些恍惚。

老侯爷的眼睛盯着她。他张嘴,可经过了这么久,他已经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