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师叔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144)

依稀间,好像又看到当年的望月,当年那个仰头看自己的少女……一阵突突刺锐,头更加疼了。

“原映星,你怎么了?”望月伸手扶住他,看他手捧着额头,也不怪他了,焦急道,“你生病了吗?我看你脸色很差,你是不是头疼?”

原映星说,“是啊,我头疼。月芽儿,让我抱抱你……你要是永远这么小,不会长大就好了。”

一个呼吸间,他就伸手,把少女拽到了自己怀中坐着。望月像森林里警觉的小兽一样,瞬间觉得自己被骗了,伸出手肘挡原映星的揉搓。她气得脸红,但一落到他怀里,他又抱又搂的,怎么都躲不掉。

自己的脸还被他掐了……

骗子啊!

望月寻到机会,在他手掐着自己嘴时,忽地一低头,咬上他的手。以为他会吃痛放过自己,然他修长白皙的手停在自己眼下口边,就任她这么咬着,他一声都没吭。望月抬头,看到他睫毛轻眨着水雾,目中似有湿漉。

安静而沉郁,温柔而缱绻。

这种眼神,就好像眼睁睁看着什么东西离自己而去,从自己身边脱落。可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这一瞬间,望月望进他的眼睛,心头重重一跳,感觉到了什么。

她松开了口,他也不再强硬地搂抱她,她跃身而起,从他怀里脱出去,离他三丈远。

少女有些不知所措。

欲言又止,止又再欲言。把自己的小脸憋得通红,身子两畔的手都无处放置。

原映星被逗笑。

他低低一声,笑意将周身死寂般的哀伤打破。望月松了口气,连忙道,“下雨了,包袱里的吃的要凉了……我要先回去了。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走吗?”

“我说了我还有事要想,不跟你一起回去,”看她还在左右彷徨,原映星叹笑,“月芽儿,你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我要想你,才不舍得离开吧?”

“当然不是!你身为圣教教主,要想的事多了,哪里有时候想我。我又没什么事值得想!”望月眼睛都不眨。

她又在撒谎……她心里肯定不是这么觉得……

原映星低声笑,为自己轻而易举能看穿望月的心事,又自得,又难过。

他这么了解她,比杨清还要了解……可是杨清能娶她,他了解她,又有什么意思呢?

终是在原映星的半开玩笑下,望月先走了。她其实有些纠结,有点看出原映星对自己的心思,心头大震,想着:这怎么可能?!根本不可能啊!他不是爱姚芙爱的死去活来么!怎么突然就是我了?!我一定是眼瘸了!对的一定是这样。

于是她要飞快逃离原映星。

事情已经够麻烦了,她不想再麻烦了……

望月走后,原映星独自坐着。坐一会儿,有个小孩跑过来,在楼上一叠声地喊他。原映星被喊得烦,低头看,见阁楼最高一层的窗口,一个小孩举着把伞,拼命跳起,要递给他。

因为原映星坐在楼最高处的屋檐上观景,一般人到不了这个高度。这个小孩跳啊跳,递一把伞给他,奶声奶气地回头指街头,“刚才有姐姐买伞,说给你。”

原映星回头,下雨之故,路上根本没什么行人了。细雨如绵,淅淅沥沥,纵横的街道,相望的商旅,收货的小贩,躲雨的行人。山峦被雨冲刷得清新,好像伸手可触,然实际上,伸手可触的,只有脚下这片汪洋。

雨水淋淋漓漓,滴滴答答。万物寂静。

原映星握紧了手中的伞——月芽儿喜欢雨声的,他也跟着喜欢。但是她刚刚走了,就他还在。

是否自己走得太慢了,总是谁都追不上。

他在江边坐了一下午,看了一下午的雨。凄风冷雨,挨了一下午,头也被吹得疼。他渐有放弃之意,不想这么待着了,想把这个身体让给另一个意识来。

自己在这里,很没有意思。另一个意识,比自己更擅长处理这些事吧?反正另一个自己,对月芽儿本就没有太多的想法。

他手撑着头,茫茫然然了一下午。在傍晚天黑时,想:不,还不能就这么睡了。在我沉睡之前,我要见杨清一面。我要确信,他是月芽儿值得追慕的那个人。

雨从下午时开始下,当傍晚后,原映星撑伞回去时,雨还在下。回去后,望月一直坐立不安地等原映星的消息。她怕自己这副样子被杨清看到,下午时也不敢去找杨清。现在终于听到原映星平安回来的消息,望月总算放下了心——他那么脆弱敏感,她真的怕他想不开。

就在这个时候,望月才趴在窗上问了民宅仆役原映星回来的消息,另一侧的门,就被敲了。望月问,“谁?”

“我。”杨清的声音温润无比。

他到廊下,站在少女屋门前,一边收伞,一边敲门。听到门中少女的回声,他笑笑说,“我来谢谢你给我带的小吃,很好吃。”

这就是个客套的话。

通常说完后,望月就会来给他开门,兴高采烈地邀请他进屋。毕竟大部分时候都是望月主动,杨清很少主动找望月。所以偶尔来找她一次,望月每每热情异常,就怕他只是路过、转个身就走了。

然杨清的伞都收了,才听屋内小姑娘的声音,“这么晚了,你找我有正事吗?”

这么晚了?

杨清想,很晚吗?以前每晚混在我那里不赶不走的人是谁啊?

有正事吗?

杨清想,没有正事,我不该找你?

他慢慢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屋中少女好像就在等着他这话了,闻言连忙接受,“既然不重要,明天再说吧。我好困,要睡觉了。”

杨清沉默立在门口,薄衫被雨吹打,湿了半肩。他握着伞柄的手,指节紧得发白。

第一次被望月拒之门外……

他低头,看伞上淌下的水,蜿蜒成一条小河,顺着墙根淅沥沥地流下去。

“杨清?”没听到他的回声,望月担心地在屋中问一句。

杨清嗯一声,温温道,“没事,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他听到少女平静的声音,“那明天见。”

“好。”

他真是脾气无比好。

他越来越容易判断望月语气中暴露的情绪。

她在心虚,怕他。

他喜欢望月依赖他,信任他,而不是怕他。因为他太容易发现她暴露的问题,她就怕他吗?怕惹到他?怕他不高兴?

杨清撑伞回到雨中,边走,边想着自己与望月之间的问题。不知道别的人感情是怎么发展的,他和望月之间,一直都在这么摩擦着。以前她不对他上心,所以什么都敢说,什么谎都敢撒。现在她不敢了,就很多话不跟他说了……

杨清想,什么时候,两个人得开诚布公地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吧。

但转而又想,她都要走了,这个问题,也很难讨论了吧。

他略恼:你都要走了,我去找你说说话,你居然闭门不见?!

这样乱七八糟地想很多,他素来细腻,对这些事注意得远比粗枝大叶的望月多,这也没法改。却是到自己屋舍前,看到前方的情况,脚步停顿了一下。屋前有棵枝叶浓郁的松树,绿幽幽的,像把大伞。民宅主人自豪地说,这树,起码有一百岁年龄了。

现在这棵百岁老树下,站着一苍白青年。

青年听到他的脚步声,转过头来,是原映星。

隔着将近十丈的距离,原映星与杨清沉默相对。

原映星忽地出手,身形若风,凛冽阴寒,向杨清打去。杨清一伞在手,一手回招。在雨夜中,两人身姿矫健,一者诡异,一者轻飘,鬼魅缠着谪仙,一连过了数招。招招狠厉,真气流转,吹得松树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院中草木都有些飞起的阵势。

杨清身形清逸,脱尘般,撑着一把伞,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四面雨水尽数绕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