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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307)

青年面向床外方向侧睡。中单宽大,面容秀丽,长睫覆着眼睛,浓密幽黑。乌黑长发盖在脸上、肩上,衬得他的脸更加清瘦了。呼吸浅微,羽毛一样。

柔弱可怜。

他每次受伤,都虚弱得让人心生怜意。

望月心中更加恨白道弟子了一分:她不知道杨清身上的伤,是原映星弄的。她以为原映星和杨清都伤得这么重,必然是正道弟子追杀的缘故。诚然对方也确实追杀来着……望月把一切罪都往正道那边推了。

即使是沉睡中,习武之人的五感也是一直外放着的。姑娘安静地跪在床上俯看自己,青年睁开了眼。

黑如子夜的眸子与望月对上。

他伸手,就把她拉倒,拉入了怀中。叹息般的嘟囔,声音弱而淡,昏昏的,“你回来了?”

“嗯。”望月知道他根本没醒。

他往往是这样的,睡后被人打扰,会立刻睁开眼,一言一行都正常得不得了,实际上仔细判断,还是不正常的。这个时候的杨清,是完全顺着本心走,随心所欲。等慢慢醒了,他才会恢复平常的样子……这时候的杨清是最不设防的,最诚实最可爱的时候。

望月在原映星那里哭了一排,心情何等低落,被迷糊的夫君搂抱入怀中。铺天盖地,整个床帐间,都是他的气息。她深深地吸口气,心情慢慢平和下去。伸出手,搂住杨清的腰。

她喜欢杨清身上的味道。

杨清与她说话,她含糊地嗯了一声。心想,反正这时候她说什么,他也不一定记得。

杨清依然没有睡醒,迷迷糊糊着,就伸出手,摸上望月的眼睛。望月怔愣间,眼睛被罩上,他手指在她眼睛上摸了下,说,“你哭了啊。”

“……”听他声音,并没有清醒。

然杨清起了身,望月拽住他的腰,不敢放这种状态的杨清乱跑,“你干什么?”

心烦意乱:并不像往常一样觉得他可爱。只觉得,她已经很忙了,能不能别给她添乱了?!

青年被她抱住腰,伸手在她手上点了几下,望月就被迫松开了,听他模糊的声音在夜中很轻,“给你拿凉帕子熨一下,不然明天眼睛得肿了。”

看他要去点灯火,望月趴在床上,忙道,“别点灯!我刚刚才熄了!”

他就没有去点。

一会儿,青年回来了床榻边。床榻陷下去一点,姑娘睡下,他撑着手肘,用冰凉的换洗帕子,给她敷眼睛。望月闭着眼,任由杨清照顾她。伸手,摸索半天,摸上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望月侧过身,整个人就埋入了他怀里。

她闷声,“你醒了?”

“……嗯。”

“不问我为什么哭么?”

杨清另一个没有被她抓着的手,给她按摩着眼下。他垂着眼,看靠在自己怀中、将自己弓成一团的小姑娘。他心思细,其实已经猜到她为什么哭了。这世上,恐怕天崩了,魔教明天灭门,都不值得望月哭。能让她掉眼泪的,也就那么几个原因而已。

杨清轻声,“……你和原教主闹别扭了?”

望月没吭气。

杨清心想,哦,不是啊。那就是说开了。

他伸手拍着妻子的后肩,无声地安抚她,也不说别的了。望月搂他腰搂的更紧了,简直是整个人想嵌入他骨头里似的。她闷闷不乐道,“我不想跟你说原映星的事,但是我很难过。哥哥,你会怪我吗?”

“不会,”杨清说,“不想说就不说。我是你夫君啊,没事的。”

望月无声地抱着他。

她抱得太紧,杨清帕子也换不成了,感觉到胸前湿漉漉的。想来,她又在哭了。杨清只好做不知道,有些事,他实在不应该过问。并不是阿月和原教主之间的每件事,他都要弄清楚……即使是夫妻,其实也需要一些距离的。

然而望月一个人哭了一排,觉得气闷,从他怀中抬起头,“哥哥,你说点什么吧。”

望月可怜兮兮地仰起泪水涟涟的一张小脸,“我心情太难过了。你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帮我转移下注意力吧。”

看着她泪盈盈的眼睛,青年眉目清朗,慢吞吞道,“阿月,你记得我腹部受伤的事吗?”

她不知道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但仍然懵懵地点头。

黑暗中,看到杨清笑了一下,“你抱我抱得太紧,一直压着我的腹部。我恐怕出血了……”

望月:“……”

看着他如玉面孔,居然如此镇定。望月一愣下,像被唐璜弹开一样松开了紧抱着他腰的手,弹跳起来,语气开始慌了,“出出血了?!你你别急,我这就点灯给你看看……”

她方才还不想点火,现在则是手忙脚乱地爬下床。看杨清还在笑,气不打一处来,“我压着你,你一直不吭气?!你不知道你的伤口很深吗?!你为什么对自己这么不上心?!”

“我上心了啊,”杨清坐在床上,看她情绪大转变,温笑,“方才我要点灯的,是你不让……”

“你从那个时候就醒了!杨清,你混蛋!你气死我了!”

圣女大人的寝殿灯火很快亮起,外间候着的侍女们很快被喊过来,请聆音来一趟。期间,听到圣女望月中气十足地与杨公子的吵架声。十二盏灯齐亮,一阵折腾。杨清被迫起身,侧过脸,掩饰了下脸部表情——

他如愿转移了小姑娘的注意力。

他总是有法子对付她的。

……

与魔门的拉锯战,一直到了年尾,才以圣教胜出。

实现了魔门一统。

原映星一直坚持到看到魔门一统,正道和魔门开始接触,才卸下了那口气。

这年冬天,他一直病着。

昏昏沉沉,醒的少,睡的多。

望月的肚子开始显怀了,杨清的伤势不妨碍日常行动了,原教主却一直没有好起来。一直卧病,一直昏迷,时好时坏。

据聆音说,原教主是精神和身体的双耗损,之前一直有股气在撑着,现在,心结开始缓解,那些压着他的各种毛病,才开始了大爆发。身体倒还是其次,主要还是精神的问题。

他的心情一直不好,一直没有好起来过。

望月手足无措,想了各种法子,却也不见效。

到后来,原映星与他的母亲秦凝谈过后,宣告圣教,把教主之位,传给了圣女望月。他离开中原,和自己的母亲一起去西域,休养耗损过度的身体。也许换个环境,不去想那些厌烦的事务,不见到日日让自己不平的人事,他会好起来些。

大雪当日,原映星与母亲一行人转身离去。

蜿蜒山道,青年身披大氅,漠然行在大雪中,渐渐远去,再也不曾回头。

身后是圣教无数人的相送。最前方,站着的是泪水婆娑的望月。杨清没有来,知他不喜,就不过来膈应。踩着簌簌雪声,原映星想到:他这几个月,恐怕把月芽儿一辈子能为他掉的眼泪,都看过了。

这样就很好。

远离中原,西域驼铃。

他想,会好起来的。

……

望月接任圣教教主之位,几乎对整个天下来说,意义都非凡。

圣教内部也激动不得了,因为已经好几代,教主之位,从来不是正常传下来的,而是从上一任教主手里抢过来的。望月居然能正常状态下,没有见血、没有杀戮,就从原映星手里接过了教主之位。

起码百年来,是圣教的头一份!

也是头一位女教主!

望月是大家熟悉的,她的风格,上层领导们都能接受得了。由此继位,很合大众心声。接下来,过完年后,魔教便开始了和正道那边的和解谈判。

让天下人发窘的是,又产生了一个奇葩现象——

这位新任教主的夫君,是云门的柃木长老。

在开春后,武林盟盟主卸任,正魔两方开始谈判后,这位长老,就重新回了云门。不光回了云门,还被自家掌门踢进了武林盟中。倒不是盟主之位,杨清年轻,担那么重的担子,大家也不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