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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84)

太简单了,太一眼望尽了。

杨清与她接触,她带给他很不一样的体验。他作为旁观者,看她在魔教的日常。

看她多么明艳。

看她多么自由。

看她多么有趣。

他将各种事堆到她面前,她磕磕绊绊地与他进行手语交流。魔教的日子并不难挨,大部分人的武功都不如杨清。只要能不碰到那位教主,杨清自认为魔教总坛,可任他来去自如。于是他也一直谨慎,不与教主当面。

她与他坐在水边看天看地,听她叹气,“我觉得我现在是聋哑人最好的朋友。我要编本书,告诉世人怎么跟聋哑人交流!”

他笑:“你名声这么坏,没人会信你的。”

望月在他肩上推了一把,眼珠转一下,笑道,“笨!我怎么可能用圣女的身份写书去?”

杨清便笑,不言语。

他心中有许多话,但都不能跟她说。他只能当沉默的陪伴者,听她说很多话。听她说——

“山秀,你要不要来我帐下?沦为聆音的床上玩物,你太屈才了。”

“山秀,你喜不喜欢这个花?听说是送给心爱之人的,但你知道,我的心爱之人隔着千山万水,你拿去玩吧。记得,不要误会,我对你绝没有非分之想哦。”

“山秀,昨天我看到你跟一个姑娘月下散步了嘿嘿。春心萌动了?”

她并不是刻意找他说话,实际上她大大咧咧,根本不关心他。是他主动上前,他告诉自己,我要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然后她每每与他说话,各种话题,各种内容,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她还随手送礼物给他,都是兴致所致。

她打开了他的世界。

让他好奇进入,便是旁观,都觉得有意思。

忽有一日,寻机会去找她时,在殿外等候时,听到火堂主明阳问,“那个山秀,是不是喜欢您?”

站在殿外的杨清,心中忽而发冷。

他无意在听殿中的话,他只是突然感觉到当头棒喝,打醒了自己。他问自己:我要做什么?

我非要弄清楚她是什么样的,这有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就非要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呢,那跟我什么关系?

他站在殿外,与出来的明阳对视。对方目光审度,他清清淡淡的,倒让人看不透神情。进去后,圣女望月看着他,以一种奇异轻笑的目光:“山秀,我觉得,你出现的,真是恰到好处。”

“……您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她走下台阶,走过来,走到他身边。擦着肩,她的呼吸在他耳边晃过,声音低低的,带着挑逗之意,“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她走出了大殿,杨清回头,看到她站在殿门口的身影。负着手,长发随发带飞扬,身形玲珑。

可以笑,可以哭,可以骂,可以斥。

外人对她指指点点,她自是不放在心中。她以大无畏的精神,走在荒原中,走在雷电中,走在风雨中。在那泥沼中,在天昏地暗中,杨清回过头,看到她完整的灵魂。长夜跋涉,她自行走漫然。

在这一回头中,她让他心口起起伏伏。

不当其时,正当其心。

杨清的脑海中,闪出这八个大字,金光灿灿,重重扣上去。

克制之后的不由控制,不当其时的正当其心。

正是杨清对望月的想法。

他完了。

如果他就这样一头撞进去,他就完了。

她像团火一样,吸引着他。

杨清是克制的,隐忍的,清冷的。但他私心深处,偏偏着迷于一种痴迷疯狂的感觉。他沉醉于这种自己没有的,就像他再上前一步,就再也无法把眼从她身上移开一样。

望月正是杨清所迷恋的那种人。他被这种人所吸引。

可是又万万不可以。

停下来。

必须停下来。

他不能再走下去了,再走下去,他会控制不了自己的。

杨清整理着自己半年来与她的相处,他冷静的,决定退出。她是麻烦,太大的麻烦。他没有那种决心,觉得自己能走下去。他一心想覆灭魔教,他怎么面对一个一心为魔教的圣女?

立场不同,恩怨太苦。

倒不如,在发觉自己心意改变的第一时刻,就悬崖勒马。

最后的一次,在圣女望月等人被白道被困在山上时,杨清便想,一个是魔教,一个是白道,果然,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他离去前,上了山,看她最后一眼。

他与她坐在山壁前说话。

这是最后一次,他却依然只能以沉默来回应她的所有话。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正直,热情,善良,诚实,单纯,无邪。”

他诚实说自己对另一半的期盼,他心中想,与圣女望月完全不同。

她轻笑一声,对他的答案不以为然。最后一夜,她靠在他肩上睡去,他听着四面八方的风声,一点一滴的,数着时间。

他心中的迷惘和苍凉,无法掩饰。

他在清晨喊醒她,想和她看看那日出。

她到底是昏昏沉沉的,是困顿的,被他按住肩,大约根本没看清楚。

一夜太长又太短,望着这个姑娘,回头,万道金光,面前,姑娘沉睡。

杨清站起来,风吹衣袂。他缓缓的,将面上的面具摘下来。

金光中,首次,他的容貌出现在她眼前。在暗与光的交接处,在日光升起的地方。只要她睁开眼,就能看到她最喜欢的人。

她闭着眼,面颊冰凉。

他俯下身,捧着她的面颊,在她额上轻柔一吻。柔软,缱绻,留恋。

望她一眼。

一眼又一眼。

杨清转过身,走上了下山的路。

山中还有未醒来的魔教弟子,山下是蠢蠢欲动的正道中人。这样多的人,没有一个能拦住杨清。能拦住他的,只有她的心。可是他也不能要。

他转身下山,将一切都丢之身后。

他想她,她真是好看;

他想她,她真是可爱;

他想她,她真是有趣;

他想她,他该离开了。

苍山在背后,姑娘也在背后。日出像是日落,天亮似是天寒。别字成灰,他像是风雪中的夜归人般,走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也不要留下。

恍恍惚惚,做梦一般,就这样过去。未曾开始,便自行结束,这样很好。他想自己能够放下,没什么的,只是一个姑娘而已。虽心中寂寥,却也觉得并非挨不过。

那时,他最怕的,就是再遇到她了。

一直到她死,他都没有再遇到过她。他既不懂情,也不懂爱。

只在怅然中转身看,觉身后隐约有个身影。他知道是她,她成为了他的心魔,但他依然看不清她。

山中岁月悠远,他没有放过太多的心,收回来也收的很快。梦里梦外多少年,他的心飘荡着,只有偶尔,会突然想到她。他记得与她相处的每一件事,他想,她未必记得他这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他想她,她真是好看;

他想她,她真是可爱;

他想她,她真是有趣;

他想她,他离开了。

这没有什么,这就是人间。

第52章 他是我叔叔

一口小窗,只能看到天边红光漫漫,要伸长脖子,才能看到从檐角露出来的红日。视线到底不开阔,不能看到全景,但整片东边天空,已经被染成了一个色彩瑰丽的绚烂世界。恢弘,灼亮,那团只看到一个角的跳跃的大火球,冉冉升起。镇子开始苏醒,夜间的浓雾慢慢散去,昨夜残留的胭脂花香,漂浮在空气中。

深吸一口气,望月被呛得咳嗽。

听到身后一声噗嗤笑。

她扭头,略恼怒看去。果真,靠着窗支着下巴的杨清没有被日出盛状所震慑,却被她的被呛而逗笑。她在这边咳嗽,他居然忍不住笑出声。

什么人啊这!

杨清说,“理解成我的眼睛看的是你,有没有高兴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