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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鬼之结衣人间(15)

他怎么来金陵了……他为什么要来……

那时,她隐隐对自己讳莫如深的情感有察觉,却又不敢深究。

“夫人?”丫鬟喊她,这么多男人进来,她们应该闪避了。

夏之昕不语,和丫鬟离去。她只是怕自己下一瞬,便做出不合规矩之事。回了斋房,坐立不安地等到夜间雨停,也没有等到什么。

他怕是,压根就没把她放在心上吧?

他毁了她的名节!还要追到金陵,再毁她一次么……

这巨大的冲击扑面而来不留痕迹,让她浑身战栗,不知要如何是好。

后来想起,她做过最错的事,导致最后的悲剧,就是那一晚,她去找了他。

她勇敢地看他,恨恨道,“为什么我忘不了你?”

他眼中光芒一转,笑道,“你喜欢我。”

夏之昕茫茫然地后退一步,不敢看他清明的眼神,“胡说八道。”

他低低一笑,屋中安静下来,没人吭声。时光漫长,无话可谈。

灯火荜拨,在墙上映下恍惚影子。她只是低声问了句,“你当初……为什么要毁我名节呢?”

而他站在窗前,一贯的冷漠表情,眼中流光徘徊,讥诮地望她,理都不理一下。

他那样的冷静,让她顿有羞耻感,似乎一直错的,便是自己。而他冷眼旁观,从来不曾入戏!

失魂落魄的苏夫人回到了府上,对上夫君关怀又古怪的眼神,生生止住了满心的委屈。许多事,并不是可以和丈夫分享的。

她感到好累好难,再不想出门了,只在家里安安静静地养胎,为苏家传送香火就行了。

可她不想,苏家众人却不让她安生。流言蜚语重新流传开来,连夫君,对她的态度也开始躲躲闪闪。

苏夫人为了和旧情人再续前缘,约到了寺庙中去,真是不知羞耻啊不知羞耻!

夏之昕面色发白,却装作不知晓。有些事,是不能解释的。那时,她好恨曾经的少年郎!

他果然又一次毁了她!又一次!

有丫鬟偷偷传信进来,说长安来的巡察御史,想见一见夫人。对了,曾经被赶出家门的少年,现在已经做官发达了,不可同日而语 。

夏之昕不懂得人心险恶,她只想着保住自己名声,和他谈一谈就好了。

那一次两人约在了金陵城外的方山,为此还特意向夫君相告知,说明原因。

苏慕清是坐在凉亭里煮茶的,修长的手抚摸着青玉石杯,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轻轻吐了几个字,“你去吧。”

昔日少年总算没有戏耍她,一路彬彬有礼,对她从未有过的耐心,只让夏之昕受宠若惊,觉得百般不真实。

到了半山腰,她才寻到机会,讷讷说了自己的难处,求道,“你、你……不要来金陵了,好不好?我一生感激你。”

他周身沐浴着夕阳的余晖,回头瞅她,眼神中,居然有种疼惜。

夏之昕愕然,他对她冷眼相对,她都会适应。只是他的怜惜总给人“不应该是这样”的感觉……夏之昕打个寒战,明明看到他向自 己伸出的手,却不敢走上前。

他慢慢地笑开,春山随之明媚波动,“你呀,还是那么胆小……我却是真的毁了你。”

夏之昕有种悲伤感袭上心间,只低声道,“没关系,只要你离开金陵罢。”

“好,我离开金陵……再也不会踏足这里了。”他声调低柔,应道。

期间,固执地向她伸着手,“之昕,过来,让我看一看你……我总觉得,再也看不到你了。”

眼底忍泪,却还要强笑,“胡说八道呢。”她不怕他的阴狠了,走上前,和他一步之遥。

冷如玉石的手摸一摸她柔嫩的面孔,久久没放下。她垂着头,没有看到他悲凉的眼神,望着后面悄悄涌过来的人群。

来的人,都是苏家各位长辈,还有她的夫君。她无措,却被苏慕清硬拉到后面,眼睁睁地看着苏慕清对他淡声,“被追杀一路的滋 味,如何呢?”

他一人凌风而立,垂眼轻笑,“被苏家惦记上,真是麻烦。”

苏慕清道,“不只是苏家,还有洛家——我很佩服,你有众叛亲离的本事。”

“……他、他是朝廷命官……相公……”夏之昕模模糊糊猜到了什么,大急,却已经来不及了。

苏慕清温柔地覆住她漂亮明亮的眼睛,打断,“自有洛家人给说法,不用急,夫人……之昕,这样血肉横溅的场面,不适合你一个 姑娘家。”

各种各样的声音离她远去,心思空茫,许多不明白的事,瞬间都……明白了。

苏家也有在朝为官的啊,能和苏家相抗的,唯有洛家。要毁洛家,得先毁了洛家最有希望的一个人。夏家在其中,只是充当了一个 跳板……什么离家出走,什么偶遇,什么嫁到金陵……都是、都是一枚棋子吧。

“不要!不要!”她推开苏慕清,往前走。山风猎猎,前面一尺开外,空无一人。

明明前一刻,他还对她轻柔笑。现在,只有他低低的声音回绕在脑中,“之昕,过来,让我看一看你……我总觉得,再也看不到你 了。”

“……不要……”失魂落魄的苏夫人跪倒在地,在山风里身形飘摇,抱着膝失声痛哭。

感情与婚姻不可一概而论……永远不可以!

她无比想念,晓风暖暖地拂面,长安城里那个冷漠的少年。

当夜,一个人缩在床头哭累了。她想下床找口水喝,也就随便披了衣服。她一身白衣如雪,站在门口,看着院中银色一片,是月光 投下来的光影。

苏慕清远远从院子对面的门走过来,他低着头似在踌躇。却是一抬头看到站在房门前轻轻抿嘴笑的夏之昕,大惊失色急急奔过来, 脸色惨白如纸,“之昕!”

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她低下头,看到地上凝了一滩血,鲜红可怕,还反着月亮柔和的光——怎么了?怎么都不觉得痛呢。

苏慕清一把把她横抱在怀里,吩咐下人去找大夫。而她冷眼旁观,嘴角还保持着笑的弯弧,累得好想睡觉。

听到男人低哑凄然的声音,“我知道苏家对不起你……但你醒过来,看我的报应啊……”

眼泪滴在手上,好脏啊。其实,她心里真的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可他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啊?

此事,她流产,和丈夫分房而睡,可毕竟没有死去。

熬到中秋那夜,得知京中事毕,夏家没有受牵连,苏家在朝中还是风生水起。她才靠着窗,微微含笑着闭眼。

夜深幽梦出,明月照离人。她提着鞋袜走进深水里,深一脚浅一脚,清冷的水抚摸着下半身的肌肤,无形地被牵引着。

苏慕清听到下人禀报,匆匆间衣服也不等穿好,就往外奔。他看到她一步步走向深水里,已经无法挽回,“之昕!”

瘦尽灯花,她回头,对他发笑。目光又抬起,看到半空中静白月色,一池碧水清涟,好美。

好像回到幼时,昏昏沉沉地午休,听到母亲和丫鬟说笑,“我家之昕,是要一辈子被捧到手心的。”

然后时日变得飞快,她又一次站在小巷口,看到那样冷漠的少年,漂亮的不可思议。

她低低笑,趔趔趄趄地走向水中,带着不可抑制的快感欢喜,“……不及黄泉者,无相见矣……你等我罢,等我……”

满地春晖,无处话别。

☆、不慕

……原来……这便是苏慕清这一世的故事……

原来……她要承认,自己的故事,并不比夏之昕更动人、更值得唏嘘。

夜色清寒,结衣本来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后来,她越来越安静,蜷在身边的手,也轻轻颤抖。

夏之昕语调平缓,似乎故事里粉墨登场的人物,存活在别人的世界里。

结衣不想打扰她,自己觉得周身疲累。在夏之昕讲了跳水后,故事戛然而止。她才勾起极淡的讽笑,摸着自己耳边吊着的明月珰, “那个男人,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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