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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千娇百媚(225)+番外

面上只是不做出来。

女郎捂嘴,泪掉如珠,绝望般的:“陆昀——你在哪儿?!你答应过我的……”

……

她说“千秋要君一言,愿爱不移若山。”

他当时笑着说“好”,说会给她答复。

她还能等到这答复么?

她不要陆二郎的那个梦——她从建业一路奔至南阳,她是为了嫁给他,她不是想验证那个梦。

……

空气越来越稀薄,挖出了一截,没有了力气,却还是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感觉不到人声。

陆昀喘着气,停了下来。他不能不要命,不能让自己彻底呼吸不到。他沾了血的手向下,摸到自己腰下与玉佩系在一处的荷包。那个绣工一般的荷包,当是罗令妤送他的那个。

陆昀轻轻地叹气,手指上的血滴在荷包上。他细致地摩挲着那绣工,心神模模糊糊的,渐渐不清。

知道自己断断续续、混混沌沌的,好似做一个梦。

……

他恍惚看到星如光转,夜凉如水。

他在屋中看书,听到叩门声。门口站着一个戴着兜帽的女郎,舍中的光照来,她摘下兜帽,露出自己妍丽的面容,当是罗令妤。她站在舍外灯笼下的微光中,灯笼被风吹得轻晃,那光落在她脸上,便如水波般,一重重。

开门的陆三郎束着小冠,一身轻云纹锦袍。他垂目,看到女郎裙裾落梅般曳在地。陆三郎的面容却很冷,很淡。他冷漠得如无情般:“你来干什么?”

罗令妤轻声:“他们说你明日出征,要离开建业,我来送你。”

陆昀眉一扬,语气微嘲:“不敢让衡阳王妃送我。”

罗令妤如没听到一般,她睫毛颤了下,落下一个哀愁的阴影。陆昀心中空落,又痛得难受。他手动了动,想要扯过她来抱着,却见她伸手,姿态放到最低,将手中的荷包递送而来。

罗令妤面上神情颇为勉强,低声:“我求的开善寺大师画的符,佑人平安。我送给你,就……当我最后还你吧。”

陆昀身子猛地一僵,却动也不动。

她向前走一步,颤颤伸手,手指尖碰到他的腰。她目中湿润,伸手将这个荷包系到他腰下。她的指甲拂过自己绣的荷包,她将自己的心意藏在里面。而她失落的,茫然的,她不知他会不会知道。

她不想嫁衡阳王,她是被范清辰恐吓,又撞破了衡阳王想谋杀帝君的事,还不想连累陆昀……她不想连累陆昀,可她心里又微弱地有着期盼。

罗令妤低下头,眼中含泪。她声音却平静:“我就要嫁衡阳王了,婚后我不能让我的夫君疑我。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和我私下会面。你我好歹相识一场,望你不要阻我前程,毁我声誉。衡阳王得陛下宠爱,日后说不得有望称帝,那我便是皇后……今夜最后一次见面,希望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我的关系。”

陆昀讽笑:“我阻你前程?”

他向前一步,她便在他的阴影下后退。他猛地伸手,拽住她手腕。他将她压在廊下轩楹前,鼻梁与她冰凉面孔相挨。他冷声:“你竟说我阻你前程……你便那样喜欢荣华富贵,那样想嫁人?”

罗令妤硬着心肠,闭目:“是!”

陆昀逼问她:“那我便是没有么?!”

罗令妤:“……你无法让我当后!我就是想要至高无上,想要……唔!陆昀……陆昀……”

她的唇被堵住。

他俯下来亲她。

紧抱住她的腰拥吻她。

芭蕉叶凉,光华如水,陆三郎热烈地亲吻她,拥抱她。他扣着她的手腕,任她在怀中捶打他。他不想放开她,他心中气怒,知道这是最后一次。

……

他想低声下气地求她。

可是陆三郎心高气傲,他从不求人。

他写了一半信,写了“纸短情长”几个字,就揉成团扔掉。他心中喜爱她,舍不得她,还气她要嫁别人。但他又不肯承认,又不肯眼睁睁看着。

他去了边关。

万箭穿心的前一夜,陆昀喝得酩酊大醉。因新帝登基,性急而大婚,顶着朝堂的压力,罗令妤一举成为了皇后。如她期望的那样。边关将士来与陆昀攀关系,与他打听。听说皇后殿下是陆三郎的表妹,曾借住在陆府……

陆昀沉默着。

心中绝望至极,知一切无法挽回。

他死在了第二日的战争中。北军突袭,陆三郎意志消沉,又因宿醉而难受。他接受了那个万箭穿心而死的结局,死前跪在人中,甚至有解脱之感——

想他这一世,看似风光,看似追慕者甚多。

可他始终没有爱人,没有人真的爱他。

他真恨罗令妤。

他腰间的荷包,那承载着罗令妤爱意的荷包,他始终没看一眼。他觉她不爱他,他不愿再自甘堕落,在她面前如狗一般祈求她的爱。那份他求而不得的爱……他真恨她!

……

陆三郎自己模模糊糊的,如看旁人的戏一般。既觉得陌生,又觉得感同身受。当梦里那个他死在万箭穿心之下,梦中那个他心里的失望,陆昀如遭重击,胸口也缺了大洞一样,往外淌着黏糊的血。

可是在梦中,又有之后的、不一样的事情发生。

当陆三郎身死的消息传回建业,偌大的太初宫,新的、年轻的皇后殿下正在为园中的花修剪枝条。宫女以随意口吻说了消息,几乎是一刹那的时间,上一刻眼中还噙着微微笑意的女郎,面容突然就空了。

她呆立着,手中的剪子砸落在地。

片刻时间,她低着头。宫女看不到她的神色,陆昀却知道她在哭。

她绷着身子,眼泪滴落在地,形成一片小水洼。

她快步回了寝宫,她再忍耐不住,扑到床上,捂着口鼻,双肩颤抖。

光线昏暗的寝宫,已经成为皇后的罗令妤在宫室中偷偷地哭泣,连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她心情压抑至极,痛苦至极。她觉得自己死了一样难受……她从未想过他会在边关死。

她怀着自私的心,送他荷包,希望那个男人一辈子不要忘掉她。日后他娶了妻生了子,他的妻在她面前还是要拜。她始终高他的妻一头。他的妻见她一面,他就会知道她的消息一次。她要他念念不忘,要他心里有她。

罗令妤与陆昀置着那口气,他不低头,她就不低头;她不低头,他也不低头。就慢慢地耗,他们有一辈子时间来争这口气。

可是她不想他死。

她的三表哥,她的风华无双的雪臣哥哥……他不在了。

罗令妤哭泣:“陆雪臣,我恨你。”

……

陆昀猛地清醒过来,睁开眼,视线还是一片银白。他方才感受到的那种窒息般的痛,好似做梦一样。陆昀额上冷汗连连,想也许真的是梦。

是陆二郎含含糊糊说的那个第一个梦。

陆昀手指发麻,再次用力向外挖雪,又渐渐因呼吸不畅,而再次昏厥。

……

这一次,狂风呼啸,迷雾满山覆雪。

陆昀胸腹剧痛,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腹部血淋淋地,向外流着血。他靠在山石上,动弹不得。

陆昀辨认许久,认出这是太子望山。

他好似梦到了二哥的第二个梦——他的临死之前。

就那样静坐着,神志恍惚地等死。

他心中渴望见到她,他窥得了她荷包中藏着的秘密。可是大雪连山,他见不到她。

陆昀低头,自嘲地笑。忽而,天地漫漫,临死前,模模糊糊的,他听到了她的喊声:“陆昀,陆昀——”

陆昀靠着山石,浑身僵硬,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他的生命快速地流失,地上血和雪混在一起。他想他等不到她了,也许是幻听。他拼着最后的力气,咬破了自己的手,就着地上的白雪,写下了几个字——

千秋还卿一言,爱自不移若山。

……

回望过去,念念不忘,不能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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