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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千娇百媚(236)+番外

此年代无男女大防之说,男女私会公会皆寻常。但众目睽睽下,男女之间的亲昵,自有人或会心一笑,或起哄看戏。火光流动,罗令妤被他们戏谑的目光看得脸上飞霞,心砰砰跳:真是的,他就着她的酒樽喝酒,乃公然调。戏她。

陆昀喝了这酒,环视四周:“我借妤儿妹妹一用,诸位没有意见吧?”

众人连忙:“参军请便!”

罗令妤低着头满面羞红,被陆昀握住手腕拖了起来,她半真半假,作出不情不愿的小女儿娇痴状,被陆三郎拽走了。清风徐徐,罗令妤被陆昀抓着手一通走。他脚步平稳,夜风将他身上的气息拂向身后的女郎。熏香清淡,伴着微弱的酒香。

罗令妤好奇的,同时她也不喜欢走来走去:“雪臣哥哥,你带我去哪里呀?有礼物送我么,为什么不拿过来让我看啊?”

陆昀回头,奚落她道:“走两步路,累不着你。妹妹这再坐下去,一整个春日都要被你坐没了。”

罗令妤暗自白他一眼,恼他说她不喜动弹。她再不喜动弹,不也每日出门,没歇过几次么?纵是辛苦奔波是为了博好名声,难道这好名声,就没有惠及他么?他还笑话她,真是白眼狼。

陆昀领着罗令妤东拐西拐,出军营,过丛林,爬山丘。到了一处悬崖边,夜雾深浓,罗令妤俯目而望,四处黑漆漆的,也观不到什么。只满天繁星在顶,悠然流转。满心疑惑中,陆昀拉着她,走向崖口一突出的、足有一人高的山石。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站在山石前,陆昀一手取了火折子点亮,一手伸出,拂开山石上的枝叶草屑与尘埃。他下巴微扬,温声:“妤儿妹妹,过来看。”

罗令妤站到他身后,他手中的火把拂照向山石清壁。石上笔刀锋利,纵横嶙峋,左右分开,刻着两段字。

陆昀不知什么时候,将她一直向他求的、他想说却一直没机会说的话,都刻在了这处的山石上——

右边起处,是“千秋要君一言,愿爱不移若山”;左边回应的,则是“千秋还卿一言,爱自不移若山”。字迹一样的气势飞扬,锋锐若可破石而出。这样潇洒又狂放的字迹,罗令妤多次见过,是陆昀最擅长的一种书法。

罗令妤眸子定住了,一时哽咽上心头。她步子前迈,手不由自主地按在了山石上,颤声:“你、你……”

两边的诗句左右应答,略有不同的,是左边陆昀那回话,右下角,写了一个“昀”字。左边女子的问话,右下角却是干干净净,什么也不曾留下。陆昀虽刻下了字,却没有代替她。

头顶星光烂烂,崖口风大,罗令妤裙裾若烟,纤腰似托。衣带飞扬,疑要被风吹荡而走,陆昀站到她身后。火光摇曳照在石上,郎君扬起的衣袖和女郎的缠在一起,两人映在山石上的身影也交映重叠。

陆昀在后,拉着她的手,一道拂在冰凉的石头上,从刻着的字上慢慢划过。他声音平缓如悠琴:“山石为证,岁月作凭。”

“太子望山不移,你我誓言,便始终为天地见证。哪怕此生终了,千万年后,山石不催,此爱不绝。”

他的手握住她,低头附耳,柔声:“令妤,应么?”

罗令妤喉咙里堵住团棉花般,她不敢开口,怕自己一说话,就禁不住啜泣,挡不住眼中的潮意。她极缺爱,极羡慕旁人的家庭美满。她用于争取的东西,实则自己一直不是很信。而陆昀、陆昀……她吸一下鼻子,眨掉眼中泪意,抱怨道:“什么誓言?只有你的名字,我可什么也没有。”

陆昀微微一笑。

他道:“来。”

当真是准备充足,一开始就做了这样的准备。罗令妤抱怨后,陆昀就变戏法一样从袖袋中取出了刻刀。女郎被他从后拥住,他握着她的手,一道握住那刻刀,在女子问话的那两列诗后,一笔一划,一起刻下她的名字,“妤”。

——千秋要君一言,愿爱不移若山。

——那爱,自然是不移若山。

零星灯火远去,人间喧哗变得遥远。山势起伏,青翠如黛,与头顶漫漫流动的星河辉映。辽阔天地,远方军营中军士喝酒划拳声飘去,近处男女相拥立在悬崖峭壁前,立在一人高的山石前。丹纱罗裙衣带缠绕,郎君从后抱着女郎,拖着她的手。左手火把,右手刻刀,呼吸相贴,他们专注地在山石上刻字。

静谧而郑重。

不知所起,不求所往。那蓬勃之爱,它诉起源头,又向着远方往复奔涌,长流不息。

爱当是势均力敌,不是两败俱伤,便是花好月圆。此情此夜,山石为证,岁月作凭。山石不催,此爱无悔。

……

山下的南阳郡城,陆二郎陆显在自己的睡梦中翻了个身。他也做了一个梦,他比所有人更快的,看到了那个未来——

是年三月,陆三郎与其表妹罗令妤于南阳成亲。

南阳和谈结束后,夫妻二人回返建业,拜见长辈。

其乐融融,当是陆二郎于梦中,见过最温馨的一段。

在梦中,陆二郎的唇角已经勾起,却突然凝目,呼吸粗重。他梦到了建业城乱,梦到了战火烧起。

还梦到了……罗表妹流产。

第128章

陆二郎陆显的梦, 通常骤然袭来时, 因时间线混乱,他是看不太懂的。往日总要求神拜佛、辛苦解梦, 且经常解错。但是自从三弟也知道他的梦, 陆显心中大石压得不是那样紧绷。

夜里他从梦中醒来, 喝了杯凉茶后,对梦中罗表妹流产之事心悸无比。

他未曾梦到流产之后的事,然以三弟对表妹的喜爱, 定是心痛至死。三弟自来孤寂,如此不容易,有了妻子, 若是丧了子, 打击何其惨重?

唯一值得庆幸的,乃是比起之前梦境的非死即伤,哪怕迟钝如陆二郎,都能看出这一次的危机, 好似小了很多。陆显坐在寒夜竹榻前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凉茶,他若有所思——

莫非这次的危机小,是因为三弟介入的缘故?

此梦, 当与三弟明说。

……

只是陆三郎这几日正忙得厉害,一是与北国的和谈到了要紧关头;二是一年之计在于春, 初春事农, 身为刺史当亲自监察督促;三是, 他忙着与罗家长辈交流, 挑选成婚吉日良时。

流产之事不急于一时,陆显便想等三弟忙完了再说。然心中有了成算,再见罗令妤时,陆显的眼睛就不自由地下垂,落到表妹平坦的小腹上,满怀欣喜地猜测表妹是何时怀孕的。算着日子,大约也就是他们成亲后不久吧?

罗令妤被看得窘然:“……”

二表哥还是如此奇怪。

仲春社日,办坛祭祀农神,祈求五谷丰登。南国官员于南阳者,皆跟随他们的最高长官,该州刺史陆三郎陆昀,一道检查农事,亲自耕种,以慰农夫。战乱后良田毁了许多,为此,陆昀还专程写了折子回建业,请朝堂重视耕农之事。

郎君们去事农了,女郎们也不甘示弱。

战乱后郡城需恢复,南阳的士族女郎们近几月习惯了帮寒门一些忙。是以当罗令妤邀请她们帮忙事农时,女郎们嘻嘻笑,扛着锄头玩耍,当是新奇事一般,也就答应了。

事农却苦,没女郎们想得那般轻松。初时兴致盎然,半天后女郎们纷纷寻了借口离开。

黄昏之时,陆昀前来田埂寻罗令妤,见女郎埋身于绿幽幽的苗田间。分花拂柳一样,女郎弯着腰插苗埋土,额上尽汗,对襟襦裙的裙摆沾了许多泥土。田外女郎们设席置帐而宴,她们翘首以望,无人有勇气再进田中暴晒。

陆三郎立在一排排铺得整齐的田垄间,白玉长冠束发,他上身广袖白袍,下系绯红裳,内衬玄色衫,腰间玉带笏头自下向上反插,乃此年代的潮流。郎君玉立其旁,何等巍峨,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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