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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的旧情郎(109)+番外

郁明抱着一线微弱的希望:她就翻了翻,不至于这就看完了吧?

他鼓起勇气去看李皎的脸色,李皎面上却已覆满冰霜色。

郁明心里打个哆嗦:完了!

果然完了。

用目光喝开两个挡路的扈从,李皎的声音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真是看不出,我为你劳心劳力,你倒在背后编排我!我架子大,我毛病多,我对你呼三喝四?我还干涉你的自由?!”

郁明:“……”

他虚弱地咳嗽一声:“我随便写写……”

李皎往前走,逼得他往后退:“我总扇你耳光,我动不动就讽刺你,我天生一张恶毒嘴?”

郁明汗颜:“喂……”

他想强硬一番,想辩解:难道我写的不是事实?你敢做就要敢当!

李皎一声冷笑。

郁明的强硬被她的一声笑给打散,气息弱下去,再想强起就变得很困难。他心理建设好几次,看李皎面如冰霜,心中暗自唾弃自己一百句。他停了后退的步子,将腰杆挺直,握紧自己那惹事的小册子。

李皎怒问:“这便是你的笔记?你是每天都记么?一年三百日,总共四年。你是记完了多少本?!其他的呢?”

郁明斩钉截铁:“不!没有!就这一本!”

他态度坚决笔直得让人动容:“你看就这一本我都没写完,可见我也不是常常写你。我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写的……”

李皎怒:“那是因为你大多数时候都想不起我!”

她再往前走,郁明被她堵得靠着墙,满头大汗。他心中发虚,在李皎冷冰冰的凝视下,他汗流了一身,哆哆嗦嗦,辩解的话越说越错。郁明简直两腿发软,却仍要坚强地为自己说两句:“我就是发泄……”

李皎盯着他,半天忽然不说话了。

她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不再压着郁明了,倒弄得郁明很不习惯。

他心中暗道糟,口上微弱喊她:“皎皎?你还好吧?”

李皎仍然一动不动。

郁明心中慌起,心想她不会被我气出问题了吧?他心中大汗,顾不上惊恐,忙站直想去关照她。李皎在他一动的刹那,眉心跳了下,她这一跳,让郁明重新如临大敌地贴着墙,一动不敢动。李皎却心灰意冷,摆了摆手:“算了,骂就骂吧。反正当年是我抛下你,你为此吃了那么多的苦。你骂我来发泄,是对的。你这点小手段,对我的伤害尚不及我当年对你的千分之一。我不该喝你。”

郁明心里真慌了。

李皎晃晃荡荡,绕过他往门外走。她神情恍惚又颓然,面色惨白,这是真的不太好了。郁明头皮僵僵地追上去,他其实也不愿跟李皎总提当年的事。他握住李皎的手,发觉妻子的手冰凉,郁明更加难受了。

他小心观察她脸色:“……你会因为这个原因,而与我和离,抛下我么?”

李皎叹口气,难过无比地推开他的手:“旧情郎啊。”

郁明:……艹,现在是连夫君都不叫了?

他只听李皎怅然道:“现在不是我要跟你和离,抛下你的问题。现在是你记恨我,你要抛下我们孤儿寡母的问题啊。”

郁明咬牙:“你别气了!我这就烧掉这个本子!”

李皎:“这是烧本子的问题吗?”

郁明:“我错了……”

李皎:“这是认错的问题吗?”

郁明被李皎堵得讷讷不能言,他心中抓狂想要撞墙: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问题?!你为什么要用强盗逻辑逼问我?我怎么说得清楚?!

他周身肌肉紧绷,李皎已经推开他的手,惆怅无比地离开了。原地荫凉下,留郁明一人茫然无比地徒然站立。他抱着自己的小本子,紧咬牙关。他没有跟上李皎,一是想要李皎冷静下,二是想处理下自己的小本子。但是人已经走远了,郁明的那点儿强势态度已经半点儿没有。

日头西斜,青年沮丧无比地蹲下去,翻看自己怀中被握皱了的小本子。他翻来翻去,满篇都是对李皎的各种指控,让他越看越心凉。他啪的合上了本子,但现在,他就是把这本子烧了,好像都没用了。

这可如何是好?

接下来几日,作为贴身侍女,明珠发现新婚驸马作得很,不过不管他做什么,新婚公主都爱搭不理。郁明不算知情识趣,他几次三番来跟李皎认错,李皎都不理后,他也火冒三丈。郁明本就做不来低声下气,若非她怀孕,他早跟她争执了。

就是现在,他脸稍微沉一下,李皎便托腮叹气:“哎,是我不好。我抛弃了你,还要求你不能在背后骂我,我太小肚鸡肠了。你骂吧,尽情地骂吧。也不必背着我在你的小本子上骂了,勇敢些,当着我的面,骂出你所有的不满吧。”

李皎自怨自艾道:“尽情骂吧,旧情郎。我豁然应对你的辱骂!”

郁明被她凉凉的话噎住,一脸怒容地掉头走。

他再在李皎面前晃悠时,是托明珠把他的小本子恭敬地送了过来。月明夜浓,李皎半躺在榻上翻看着郁明的多年心血。她白日时随意一瞥,就发现自己被人骂了无数遍。现在看,她何止被骂无数遍呢,郁明小本子里挤兑的那个“李皎”如能化形,早被鞭尸了。

李皎看得心烦。一时烦两人的旧事,一时伤心他在背后对自己有诸多不满。

她将小本子丢开收起,先去睡了,打算次日继续看。自从新婚之夜郁明的赖皮行为,虽说两人不应该同房睡,这对夫妻却一直同房睡。不过今晚,郁明在门外徘徊,在窗下看灯火昏黄。郁明趴在窗上刚想试探下李皎的态度,李皎啪嗒关上了窗,窗杆捅着了他的脸。若非他往后撤退得快,他脸都要被李皎打得毁容了。

月凉如水,落地似霜。霜白微光,重树叶拂,郁明坐在屋外窗下的台阶上,手摸着自己的脸,额筋大跳几下。他在屋外走来走去,到屋中灯火都熄灭了,他也没勇气进去爬床。

李皎躺在床上,刚要入睡,听到外头嘹亮的男声小曲:“妹妹哟……”

一波三折,被某人唱得荡气回肠!曲声嘹亮,情意满满,绕屋转了一圈又一圈。那歌声一遍遍回荡,渐次的,整个公主府的灯一盏盏亮起,都被惊动了。山歌足足唱了一刻钟,公主寝室中暗下去的灯火才重新燃起。

爬出帷帐,李皎又气又笑,她捂脸,抽着额筋,觉得腮帮子都被逗得生疼。她忍无可忍地到窗边,开窗:“还让不让人睡了?”

山歌戛然而止。

然李皎再上了床,没有那吵人的山歌,后半夜却睡不着了。

郁明吹了一夜冷风,后半夜自己一个人找了客房随便应付一晚上。

他一晚上翻来覆去,一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错,一时又想李皎怀了孕,自己身为大男人,应该让着她。他辗转数时,到天亮时想通:算了,媳妇最大。他捏着鼻子,就忍了吧……

郁明开始嬉皮笑脸地在李皎面前晃悠,跟李皎打招呼。

李皎看一眼他英俊的脸,再去回忆一番他的小本子。她沉着脸,转身回房,将郎君关在屋门外。两人这般置气数日,府上人都看出他二人在闹矛盾,躲着两人走。李皎却是即便闹矛盾,也没忘记要紧事。她看郁明对铸刀一点也不着急,就知他心中还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他倒是无所谓,李皎却不能再因为自己而耽误他一次。

她必要他风光回北冥!

左右李皎已经把铸刀用的玄铁、陨石都赎了回来。她还跟长安城有名的铸铁大师打好了招呼,清晨早早起来,李皎便让人把几十斤重的大包袱搬上马车,准备去约见那位大师。她上了马车,刚刚坐稳,人影从门外一闪,听得众人惊呼。

眨个眼的功夫,郁明便坐在了她旁边。

车外人小声问话:“殿下,我们还走么?”

李皎看郁明。

郁明讨好地从案上拿过果子剥皮给她,还言之凿凿道:“皎皎,你是要铸刀去吧?那多辛苦啊。街上人那么多,包袱那么重,我帮你背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