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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的旧情郎(235)+番外

通常来说,天下发生这么大的灾情, 罪过都在于天子身上。时人崇鬼神, 每年耕作都要祭祀祈祷;如今这么大的灾情发生,想瞒也瞒不了,人人私语,皆把过错往天子身上推。甚至连朝臣们都在想, 莫不是苍天在惩罚天子, 惩罚大魏?

这便是“获罪于天”。

这般好的机会,凉军哪能不用?纵然晋王现在算是废了,但是李玉之罪,天地共怒啊!必然是老天看不过眼, 要李玉这个天子退位!杨安在关中一战打得很狼狈,很落魄,但当长江沿岸水患的消息传来时, 他精神大振,知道这是自己一方翻身的好机会!

凉军当即派出许多细作前往各地,到处散播谣言,说“天子德行有亏,上天震怒,才致祸乱”。

而哪怕关中一战大魏占据优势,这时候这种优势,稍不留神,也会转为劣势。关中现在无法再增加兵马了,因为在南方水患这种情况下,李玉不可能再从南方调兵了。天子非但不调兵,还要从北方调兵往南去。每多水患,每多匪徒,朝廷必须派兵,一边救济百姓,一边防备民反,或者贼乱。

关中这边的战争呈现胶着状。几位将军手下的兵马,一夜间被抽去了一半。众人怒极,日日前来李皎帐前讨个说法。李皎门前天天被围得水泄不通,李皎走到哪,将军们就跟到哪儿——“殿下,人都被调走了,这仗还怎么打?”

“陛下怎能在这个时候调兵?再撑一段时间,关中就胜了,长安就到我们手里了!”

“殿下,您是陛下亲妹妹,您去帮我们问问陛下,这场仗要怎么打?一兵一卒都不给我们,凉军十万大军,可是尽数南下了啊!”

是的,南方水患,但是北方没有。凉国更是一点灾情都没发生,当大魏那边糟糕的情况传到凉国后,凉国皇帝当即下定决心,让所有军队南下。他们花数年精力来养这场大战,大魏如今陷入水深火热中,这是苍天给予凉国的大好机会!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连老天爷都不会放过!

李皎焦头烂额,对将军们的议论摆了摆手:“不能跟陛下要兵了。眼下情况已经不错,河西有雁将军堵住凉军南下之路,凉军被阻了小半,再到关中,人数已经少了部分。”

“江东不可能再派兵,只能从北方雁门关等地派。但雁门关等军事重地,向来重兵把持,不容有失。北方之兵比南方用之甚慎,”帐篷中,李皎来回踱步,分析着现今情况,“陛下不会调兵给我们。眼下陛下顾不上我们了,我们得靠自己。”

下方将军们骂了一番,若不是顾忌李皎在此,他们会骂得更难听。

有直肠子的人直接吼道:“那我们怎么办?就这样等着?等陛下什么时候抽出人手了,什么时候来接济我们?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长安还拿不拿得回?”

李皎面色微黯,这也是她心中所急。

但她即便没有跟李玉通信,从调兵的几个兵符去向思路上看,她皇兄现在也没心情管他们了。在天子案前摆着许多大事,外敌入侵,国内患灾。而显然,这时候关中的战争,已经不是天子案前奏表中的重中之重。凉国那些人想的不错,李玉现在更关注南方局势。

关中这里,能撑,就撑一撑吧。

然关中战事正是要紧关头!拖下去,有害无利!

李皎踱步许久,行到案前,下定决心坐下,开始持笔写书:“我给雁门关等地将领去信,诉说关中局势之严重,请他们拔兵来助。”

有冷静的将军问:“雁门关若是当真派了兵来解关中之困,那凉军如果趁雁门关之虚,给我们来个大摆尾,去雁门关走一趟,那北方一半都要毁了!殿下这样做,军事指挥有误,来日便是陛下,也要问你治罪。”

李皎手中的笔轻颤,浓重的墨汁滴下,落在白宣上,深沉一滴。

她沉吟道:“那就要身在河西的雁将军多照看了,封住凉军前往雁门关的路,不能让凉军度关。”众将军想了片刻,与李皎一同站到军事图前,研究河西那边的情势。河西还没拿下,雁莳已经带兵前往河西。毋庸置疑,天子不给关中增兵,也不会给河西增兵了。原本雁门关是雁莳的大后方,然现在关中需要雁门关等关卡的兵力……

李皎的目光再往上移,落到北地蛮荒之所。天下三分,西域十六国被凉国所占,北方蛮荒之地,则是大夏国的领土。李皎盯着夏国的方向,心中一动,不觉想到了前年在长安时,被自己盛情款待的夏国王子赫连平。

赫连平回去夏国后,因李皎正赶上生子艰难之时,她并没有关注赫连平之后在夏国的遭遇如何;之后再赶上凉军攻入长安,她皇兄深陷病局,夏国的赫连王子,被李皎彻底丢去了脑后。

去年她生子前后,赫连平还偶尔给她来过书信。自她离开长安后,隘路断了,赫连平王子再无书信来魏。

李皎心中一动,与诸位将军说:“我昔年帮过夏国王子赫连平大忙,他承诺我来年我若求助,他必倾力相报。且不管他这话是真是假,总是一条路,我们需要试一试。”李皎点着地图上的位置,用朱砂笔圈住“河西”,“如果夏国肯出兵相助雁将军守住河西,凉军之危,便可解了。”

将军们生疑:“夏国现在看我两国打得不可开交,恐怕暗中偷乐,不添把火就算好了。他们恐怕日日盯着战局,想要进来分杯羹,殿下向他们求助,岂不是引狼入室?”

李皎幽幽道:“我就是不引,南方水患消息传出,这批狼也已经蠢蠢欲动了……我们先打声招呼邀请他们入局,占据主导地位,日后也方便收拾他们。而我和夏国王子赫连平之间的盟约,我原本不想用,想等他得了夏国那个位子后,好好敲他一笔……而今看来,这层关系,是不得不用了。”

李皎心中可惜,人情债最难还,让赫连平一直欠着她,才是最好。但转念一想,如果赫连平真的能当成夏国皇帝,为帝者的想法就和做皇子时的想法不一样了,到时候未必还愿意还她这个情。现在把这个情用出来,当是最合适不过的机会了。

李皎素有决断,当即开始动笔写书。

几个将军却还是忐忑:“那位夏国王子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况,殿下一封信,就能让他出兵么?万一他要赖账呢?万一夏国局势跟我们想的不一样呢?万一他阳奉阴违呢?”

李皎淡声:“那便要做好准备,迎接各种难题了。”

“而今最重要的是,赢了关中这场仗!拿回长安!只要能拿回长安,一切都好说。”

将军们:“我们兵力不足……”

李皎斥道:“那也要打!以少胜多,性命相搏之事,岂容你瞻前顾后,左右踟蹰,将机会一个个都错过?!”

李皎走出帐篷时,满心疲累。两封信送了出去,将军们纷纷出帐,収整兵力,准备再次进攻。杨安所领的凉**队又开始试探关中这边的态度,而这一次,关中无把握,可就是没把握,也要打下去!

帐篷外,除了来来往往忙碌的军士,还站着一个青年。青年穿着红底黑罩的武袍,革带武靴,腰劲腿长,长发束扎,乌黑色浓飞扬,衬着他英武深邃的面孔。他抱臂远观,颧骨分明,肤色微黑,站在军营中,如标杆般挺拔昂扬,与众不同。

腰肢纤细的女郎刚从军营中走出,便被他察觉。

郁明走了过来,跟李皎小声说话:“我回山中看了呦呦了,给你带了一封信,呦呦说话已经连贯了很多,说想你。你要看信么?”

李皎恹恹地应了一声。

郁明敏锐地察觉了她颓然的心情:“怎么了?”他说话声音依然很低,跟与她说悄悄话似的,“他们不听你的话?惹恼了你?要我去杀了他们么?”

李皎吓一跳,忙定睛看他,她看郁明一脸淡然平静,好像杀人如喝水般自然。她想郁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杀人如麻的人了,莫非是这几个月跟她杀人杀太多,养成了坏习惯?她连忙制止:“不行!不许胡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