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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的旧情郎(34)+番外

你不浇花,花不开。

她盯着郁明唱这一句,婉转悠扬,似有情,似无情。

郁明喉咙中欲吞的那口酒如火,被李皎瞥一眼,就觉得自己好像脱了衣,赤.身裸.体被她看了个遍一样。她话中有暗示,而这暗示,就好像对着他一人说一样。郁明一下子跳开,喉咙被酒呛住,从耳根到脖颈红了一路。他大声咳嗽起来,狼狈无比地从人中退出去。

众人懵懵地看着他们两个:“……”

李皎面上神情依然似是而非,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又喝了碗酒。她平静地向众人展示自己的成功,虽然她没笑,但她不笑,光站在人前,光喝了那碗酒,光唱了那句歌,她就好像在人前已经笑了千万遍一样。

火树银花般。又清高,又堕落。

李皎说:“他逃了。我赢了。”

众人:“哦哦哦。”

郁明一走,李皎也不加入娘子中继续唱。她初时眼睛余光还能看到郁明狂咳嗽的狼狈样,后来她懒得看了,自己走出山歌对唱的中心,坐到了席上,给自己倒酒独饮。李皎跟自己喝了两杯酒,无聊地晃着杯盏。她生得这样美,气质又高渺似云中仙,让人可望而不可即。这样的美人,与世间人大多有距离感,由是众人只敢偷偷看她,却不敢坐过来与她说话。

却有一道黑影坐了过来。

李皎扭头,看到郁明一脸严肃的模样。

他捶案:“你分明故意要我出丑!”

李皎淡声:“别逗了。我瞥你一眼,你自己就受不住了。关我什么事?”她稍停顿,“打扰了你被美人包围的享受感?”

郁明一顿,原本义愤填膺她让自己出丑,然李皎这么一说,他神情一下子变得古怪:“……”郁明上上下下地打量旁边那睡了一天的女郎,她容颜姣好,神色懒怠,却并没有多少憔悴之色。想来两日的睡眠,让她被他所摧残的精力,有所缓解。

然李皎,该不会是看不惯他被女人包围,才走出来的吧?

可能么?

他……想多了吧?

郁明一瞬冷静,将心事沉沉压下。

李皎侧头,对上郁明漆黑的眼睛,低声:“你无话可说?”

郁明喝杯酒。

李皎侧脸转过来,特意盯着他,目中有火在熊熊燃烧。

郁明咽下酒,垂下长睫,乌黑眸中跳跃的火焰被藏住。火光微微,在他硬朗的侧脸上浮照。水酒下肚,郎君喉结上下滚动,让人身子发热,眼睛只顾着看他的喉结动。而郁明慢吞吞道:“我浇花了,花开没开,我就不知了。”

李皎被他的话引得浮想翩翩:“……!”

她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郁明是在回答她那句“你不浇花,花不开”。她眼眸瞠大,面孔从白转红,砰地一下子站起来,撞倒了案上的酒壶水碗。黑夜中,李皎的脸一路红到了脖颈,她怒声:“流.氓!”

他居然跟她开荤色玩笑!用浇花来代指他睡她的恶行!

郁明仰头,冲她咧嘴一笑,露出白齿。

李皎气怒不过,一把抓了案上的灯盏就往他身上砸去。周围人惊恐地看着他们两人追打,那青年身形实在凌厉,女郎手里的灯盏被抓在手中砸过去,他闪身便躲开了。女郎气得肩膀发抖,走两步追上,他哈哈大笑,甩开女郎的纠缠,一跃而起,从酒席上一下子跳开了。

李皎怒:“你浇花!”

郁明高声:“浇的花还能食人呢哈哈哈!”

“那你就站住!让花好好食一下!吐出骨头都算花输!”

郁明身法极快,李皎连他的衣角都捕捉不到。他也不逗李皎玩了,一跃而出后,便跳去了年轻男女包围着的地方,从哪里抽出一把长剑来。寒光清冽划空,青年身走好比蛟龙游/行,大开大合。郁明朗声:“为庆新人好事,我欲舞剑相贺,请诸君观赏!”

郎君声朗四野,豪气冲天。众人被他意气感染,纷纷抚掌大笑:“好!请君舞剑!”

李皎走两步,手里还提着灯盏。场中刷刷刷围出了空地,也不再对山歌,也不再吃酒席,众人都围在了四周,看场中那青年左手持剑,飞舞而出。他使一手左手剑,李皎目中微缩,众人惊奇地说“第一次见左手剑”。而场中郎君游走,剑出如飞鸿,飞鸿中卷千层寒霜,万重江雪。

一剑既出,赢得无数喝彩。

李皎站在人群中,长发与衣衫交叠微扬,与众人一同观人舞剑。

众人纷纷夸赞:

“从没见过人舞剑,这尚是第一次。”

“郎君恐怕会武功呢,真厉害!”

“嗳,郎君生得这么俏,还心肠好,还会舞剑。这般好的郎君,不知说与谁家娘子?”

李皎听着众人夸赞郁明,而场中郁明一无所觉。他手中的剑与他人合二为一,几番起落,光华展若流云。李皎慢慢定下了神,不想着恼他的黄色荤话了。她早年与郁明认识,只知道郁明用刀,就没见过他使剑。

而今再见,他的右手似也废了,刀也似不用了,旧日情也不再谈了。

然他这个人,却在这一瞬,突然从她记忆中走出来,抖掉一身风霜,光华璀璨。

光阴真真逝去不回,而这刹那时刻,时光似打了个璇,呼啸着,说不出的情感如潮般涌来,笼住了李皎。

她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灯盏,先前的酒后劲似乎终于出了,李皎感觉到脸颊滚烫,背脊也生起酥.麻感。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脸颊绯红,双眸中光芒寂寂下,有春水初扬。李皎端庄而立,视线在他身上游离,又幽幽飘移开。再又看过去,一眼又一眼。

觉他身形好,觉他武功高,觉他气势足。

觉他千好万好,让她头脑一阵昏昏然,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今夕何夕。

郎君的舞剑十分精彩,一剑挥出,四方臣服。他的剑周身凝起人眼难以看到的气流,光亮如雪一重重飞起,从剑锋到剑柄,照着郁明深沉的眸子。那剑光如有生命般,游走中,案上的酒盏似也在轻微颤抖,惹得人阵阵惊呼。一阵风过,剑越舞越快,已是分不清哪个是剑,哪个是人。

剑光清寒,与天上的寥寥星辰寂寂相望。夏日夜晚热风燥人,还听得烦人的知了聒噪。然越往上走,气候越是清凉。高空中漂浮着灰尘,纤纤细细,在星光海浪中沉浮。千里月无,万里星明。有村庄在为新人办酒宴,也有平原一望无边,数匹骑士相护,卷起层层尘土。

香车宝马,铁骑相护,行在绵延横贯数十里的星光中。

在雍州蓝田边界的平原上,雁莳盛装出席,红袍战铠,下马时潇洒无比。身后众将士跟随雁莳一同下马,众人齐齐相迎,等候香车宝马的行列越走越近。走到近前,一阵寒暄后,雁莳领着将士行前,停在一马车外。

马车帘开,侍女先行,后才有郎君款款下车。

下了车的这位郎君虽入境随俗,换上了大魏人士的衣着,然他眉眼深邃,鼻子高挺,脸上细微的不同处,仍昭显出他乃异族人的身份。身边随从们自然也是异族人,跟随主人一同与大魏的雁莳雁将军见面。异族人总是对大魏文化好奇,双方行礼时便忍不住打量。而他们的主人,那从马车中下来的郎君,虽生得清秀,眉眼间却藏有丝丝言语难以形容的阴郁寒气。

分明生得斯文,气质却太阴郁。他与雁将军谦让时,不在意地转着手上扳指,眼中那股耐人寻味的味道,便让人想忘都忘不了。

这位男子,长了一张斯文败类、一看就不是好人的脸。

让看惯了郁明那种正气堂堂相貌的雁莳一阵警省。

然雁莳自然不会表露出来,与此人见面,她爽快无比地拱手笑谈:“郝连王子请,几日未见,王子风采依旧。莳在此恭贺多时,扰殿下清静了。”

郝连平扯嘴笑了笑,笑得含蓄。

他身边随从翻译着对面女将军的客套话,然他为方便,也习了大魏官话。郝连平操着生硬官话道:“听闻贵国长公主殿下便在蓝田,盖因双方有约,我前来相见。不知何时能见到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