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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的旧情郎(95)+番外

李皎一路走过,忽在人群中看到一熟悉人影。她看到林白站在人中,眸子静黑,冲她微微而笑。

三皇兄……竟也来了?还是跟郁明在一起的?

她心中一怔,脚步顿了下,在郁明看过来时,又重新抬步。她昂起头,看到万盏灯华,看到红光千丈。她往前每走一步,就好像把昔日诸事抛却一分。她的手被郁明牵着,她渐渐忘记了父母的面容,忘记了燎原的战火,忘记了城楼上的对决,忘记了林白昔年所受的尊重敬仰,忘记了自己在雷雨中哭泣的无助。她每走近郁明一步,就不要过去一些。

郁明慢慢地握紧李皎的手。他迎风而走,长衫飘浮若水。如水般,拂去他心中的尘埃。他每向着灯火明耀处走一步,他心中对李皎的爱意,便坚定一分。他与李皎执手,他的手心冒汗,他的后脊僵直,他的目光明湛。他湛亮幽黑的目光看着前方。想少年习武时的艰辛,想少年公主的骄傲无情,想自己跌入黄河无论如何也寻不回“望山明”时的满心悲戚……那些都如流水,往后退散。

李皎心想:有他便罢。

郁明心想:有她足矣。

过往烟云散,时光如逝水,三两盏残酒后,他们那流连颠簸、四处寻找的心安定下来。

郁明扶李皎登上了马车。他的手离开她时,一滴泪溅落到了他手上。郁明当即抬头,去看那却扇后的女郎。周围锣鼓喧天,到处是喜庆之风。他唯恐自己新婚妻子的悲伤被人发现碰了忌讳,便压低声音问她:“哭什么?不想嫁我?”

李皎忍住了泪意,轻声:“我是喜极而泣。”

郁明眼中有了笑意,无奈李皎看不到。他咳嗽一声,在人催促下站直,不抚慰自己的妻子了:“那你就多哭一会儿,多高兴高兴吧。你可真是爱我啊。”

李皎:“……你不爱我?”

郁明鼻子里哼一声:“……那可难说。”

李皎:“……”

她满腔复杂心事被郁明逗乐,唇角上扬,再落不下泪了。她泪眼蒙蒙,隔着一层纱,看那英俊瘦长的青年旋身,往车队前的骏马边走去。李皎心儿如揣小鹿般快跳,她掩着面,悄悄看郁明翻身上马。再是众郎君紧随,一通上马。

李皎害羞地垂下了眼,静静坐好。

礼乐声喧,新婚夫妻已登车,转身拱袖,向远方的皇帝皇后拜别。

皇帝皇后立在宫前高阶上,目送长公主一点点离开视线。

洛女偷偷看旁边夫君的侧脸,看他眸色漆黑,专注望着李皎的背影。洛女心中不知作何感,看到诸位女郎又盯着那位俊俏的新婚夫郎看,她几觉得几分痛快:这成婚,恐怕只是一个幌子吧?李玉想把他妹妹留在身边,就随便给他妹妹点一个江湖人做夫君,不就是为了方便他自己的禽.兽之欲吗?

洛女心中唾弃,眸子垂下。

此成婚之夕,马车出皇宫,出皇城,走上天街官道。一路上,过青楼画阁,绣户珠帘。只见红毡次第铺垫,佳人承之而行。那鸣驺清路,盛列羽仪,再兼台吏二十来人服侍从车后,引得长安百姓纷纷出来围观。皇帝的亲妹妹长公主殿下出嫁,长安民众只觉这位殿下的仪仗铺得极大。仪仗婚车在长安城转了一圈,每经过路,便有女吏扶车而站,往街两旁撒银叶子。

百姓围上去,哗然去抢。

花光满路,箫鼓喧空。金翠耀目,罗绮飘香。百姓们一路随着车马走,毂击肩摩,熙熙攘攘,使得光禄勋的儿郎们不得不跟着仪仗队清路。然百姓们依然热情高涨,踮起脚伸长脖子,去看那新婚公主和驸马——

“驸马生得好俊俏!从未见过驸马这般俊俏的郎君!”

“我听说驸马是江湖人,出自什么北冥派!”

“对对对,我出远门时碰见过北冥派的弟子。他们说驸马是他们山上第一俏,哈哈哈!”

“公主殿下也美,神仙妃子一样!”

“郎才女貌,金玉良缘!”

“殿下千秋,长乐未央!”

众人往车中抛瓜果,表达他们强烈的祝福。长安城中除却当年的皇后出嫁,短期内,再不可能有比长公主殿下的出嫁更为热闹繁美的大婚了。那雕车行于天街,众人观公主下降,心中振奋满足。车队一直堵着往前走,等走到公主府所在的坊门口,那道坊门拦住了普通民众,百姓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众人齐入长公主府邸,观礼的贵族男女们,早已等候良久。

此时却是出了一小意外。

茵褥席道本从宫中一路铺到大堂前,长公主方可一刻不用脚沾地。但是公主府上堂前燃炮竹的时候,噼里啪啦,火光四溅,竟不小心烧到了茵褥。众仆从心中惊惶,忙快速扑了鞭炮引起的小火。火扑灭了,延伸到大堂的茵褥却短了一截,杂乱乌黑,格外的不美观。

郁明扶着李皎下车,两人站在府门前。李皎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管事已悄悄派人来跟驸马耳语,忧心忡忡地告知驸马危急。

郁明挑了下眉。

李皎不知,她的耳膜一整日都被鞭炮声和鼓乐声摧残,方才在城中游车时又被百姓的欢呼声淹没,此时她听什么都不甚清楚。郁明停下了步子,李皎却还往前走去。

她走开两步,听到身后男郎清晰的声音越过一众嘈杂,传入她耳中:“新嫁娘,转个身呗!”

属于郁明的声音,让李皎本能地、莫名其妙地转身,她忽然一声惊呼,因为整个人被横抱了起来。周围欢呼声更为振奋,李皎被横抱在郁明怀中,脸颊已经烫得完全不敢见人。那种当众演绎的羞意,让她全身都开始哆嗦。

郁明忍不住大笑。

他意气风发,就这般抱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往大堂走去。李皎的裙裾如花落,从他臂弯间散下。两排众人看到郎君大步前行,抱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到大堂拜亲。从始至终,他真的让她的鞋袜一步也没着地,将婚宴那充满祝福的传统完整完成。

而比他们更早些时候,当公主的车马还在路上因百姓围观而拥堵时,林白已先行一步,策马去安排之后事宜。新婚夫妻,一者是他当年的妹妹,一者是他现在的师兄,林白自然要多多上心,好让今日婚宴不出一点意外。

公主府邸今日迎来许多客人,各位宗亲王侯公主们来观礼,名门贵人们也来观礼。每人进出都需要拜帖,管事几人站在府门口,亲自把关,一一相迎。众人进府时,又一辆马车在府外停下,妙龄女郎被侍女扶着从车中下来。

管事听得耳边小厮提醒:“这位是关东杨氏三娘子。”

管事精神一振,愈发热情地请这位杨三娘子进府,连拜帖都没看。

杨婴身后跟随着一侍女一车夫,管事相迎,她含笑致意。她示意侍女送去礼单,又抱歉说道:“我大兄送嫂子回乡还未归来,二哥听得公主大婚时人仍在雁门关,也来不及赶回来。只好由我来替杨家观公主大宴,望殿下勿怪。”

管事忙道:“不敢不敢!”

博成君和他们公主当年的婚约,公主府上的人都清楚。今日公主大婚,众人都有些防着杨家,怕杨家闹事。眼下看到杨三娘这般通情达理,还有什么可说的?

杨婴带领仆从过了府门那一关,倒是进大堂时,被一板一眼的扈从拦下,要求看帖子,证明身份。

杨婴倒没说什么,她身后的侍女却蹙眉,露出几分不耐之色,暗自嘀咕了两句,被杨婴看一眼,侍女乖乖递上了帖子。这位拦路扈从当真不会看眼色,看过了帖子,知道这位是杨三娘子,却还指指她身后的车夫:“只一侍女跟随,他不能进!”

杨婴露出几分为难之色。

她正要央求,那身后低了一路头的车夫不耐烦地抬了头,往前走,一把掀开碍眼的扈从:“艹,老子忍一路了你到现在跟老子说不能进?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