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眼(25)
酒壶里的酒不一会儿便被芝兰饮尽了，空酒壶在地上滚动着。慕风的忧虑和失望，芝兰都能感觉得到，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是乖乖地抱着腿坐在他的身边。
良久，慕风看了眼昏昏欲睡的芝兰，轻声道“芝兰，记得要听你姑姑的话，她们是真心待你好的！”
芝兰莫名其妙，嘟囔道：“我知道，姑姑的话我自然是会听的！”
听了这话，慕风满意了，盯着夜空不再出声儿。芝兰喝了许多酒，有些醉了，迷迷糊糊地靠着慕风的肩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见芝兰睡着了，慕风也不叫醒她，只是坐近了些，任由芝兰靠着自己的肩睡着。
微风徐徐，樱花的落蕊一会儿就铺满了两人的肩头。夜色如水，落英缤纷。她睡着了，他轻声道：“芝兰…对不起…”风知道，月知道，她不知道。
芝兰贪杯，酒量却不好，一觉便睡到了第二天午时。芝兰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滚，不情愿地睁了眼，却发现自己正睡在慕风的床上。这下芝兰立即就清醒了，自己睡在了这儿，那昨夜慕风在哪儿休息？
翻身起床，芝兰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圈，却都没有看到慕风的身影。芝兰有些不安，在百花谷跑了个遍，碰到的百花谷弟子都说没见过慕风。难道慕风在百花姑姑那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芝兰急匆匆地去了百花殿。
百花和牡丹此时都在百花殿，像是预料到芝兰会去似的，见了芝兰便让她喝口水润润嗓子，坐下说话。
芝兰接过牡丹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大口，“姑姑，你们见过慕风吗？他今日可曾来过？”
牡丹和百花相视无言，谁都没有答话。
牡丹和百花的神情令芝兰感到不安，连忙问“发生什么事了？慕风他怎么了？姑姑，你们快告诉我呀！”
瞒是瞒不住的，百花坐到芝兰跟前，缓缓道：“慕风离开百花谷了，只是，他希望你能留在这儿，这也是他之前拜托我们的事！”
看着芝兰的眼神慢慢变得空洞，牡丹心疼得紧，连忙安慰，“不要紧的，白慕风说了，等他夺回蛟目珠就会来百花谷看你的，让你放心！”
芝兰抱着手臂，缓缓趴在了桌子上，眼泪便滚了下来，“慕风……还是觉得我会拖累他么…”
百花摇摇头，替芝兰理了理头发，轻声道“你明知道，他不是这样想的！”
“守护蛟目珠是他的职责，可从石锡手里夺回蛟目珠哪有这么容易。不让你去，他这是为你好！”见不得芝兰这么钻牛角尖，牡丹索性也直说了。
芝兰嘴上说着赌气的话，心里又何尝不知道慕风是为自己好呢。可是，刀山火海，碧落黄泉，她都是一定要陪着他的。
“姑姑，对不起！这一次，芝兰恐怕不能听命了！”
慕风大约是低估了自己在芝兰心中的份量，她怎么会乖乖地留在这儿呢？
牡丹和百花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芝兰遇事从不大哭大闹，可她想做的事，就算咬碎了牙齿也会办到。
牡丹叹了口气，对百花道“我就说嘛，我们拦不住她的！”
知道芝兰已经下定决心，百花也不再劝她，也不再隐瞒“石锡凭现在的修为还不能摄取蛟目珠的力量，因此他需要躲起来修炼。南陀昼嘉山苍茫浩淼，人烟稀少。放眼九州，石锡最有可能去的便是那儿。出了百花谷往南走，或许你能在须臾镇碰上慕风，那儿是通往南陀的必经之地！”
“听闻昼嘉山附近妖物极多，你们当心些，别还没找到石锡便被魑魅魍魉吞下了肚！”百花话落刚音，牡丹便立即补充道。
听着百花和牡丹这么说，芝兰明白她们是不会阻拦自己了。芝兰心中感激，站起身来，给了百花和牡丹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姑姑…谢谢你们！”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再见时又会是怎样的光景？牡丹不看芝兰，转过身去偷偷抹眼泪。
百花身子才刚刚恢复，拉着芝兰的手，笑得苍白，“百花谷永远是你的家，我们等你回来！”
芝兰临行，依次给百花和牡丹磕头，千言万语却也只能说一句“姑姑深恩，芝兰铭记于心！”
百花和牡丹扶芝兰起来，目送她离去。此时，柳絮飞得热闹，百花开得正好。
☆、薛四娘
离开百花谷后，芝兰马不停蹄地一路向南，直接就去了须臾镇。
须臾镇不大，比不得安陵繁华，但倒也是个民风淳朴的地方。商贩桥头摆摊，妇女临河浣衣，老人树下纳凉…别有一番景致。
私塾散学的时辰到了，孩子们一窝蜂地冲出了学堂。
这个时候桥头的小吃摊生意是最好的，卖糖葫芦的，卖糖人的，卖桂花糕的…全都笑得合不拢嘴。
冬桐早瞧上了糖人师傅做的那条“大龙”，从学堂出来就直奔桥头，生怕“大龙”被别人买走了。
掏出娘亲给的三个铜板，冬桐高高兴兴地把糖人买到了手。
这会儿桥头人多，孩子们把小吃摊围得水泄不通，冬桐把“大龙”护在怀里，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糖人师傅的手艺好，“大龙”做得逼真，冬桐拿在手里舍不得吃，走在桥上，满意地欣赏着。
刘家的双生子大宝和二宝总爱打闹，你追我赶地跑上了桥，一不留神兄弟俩就把冬桐给撞了。这一撞不要紧，冬桐人没摔，手中的“大龙”却是飞了出去。
眼看着心爱的“大龙”就要掉进河里，冬桐急忙扑上去抓，结果却是连人带糖全部扑通落了水。
“救命！娘亲救命！呜呜呜…”
冬桐只有十岁，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胖子，哪里会游泳，遇险也只能哭着叫娘亲了。
看着冬桐在河里扑腾地挣扎着，刘家兄弟俩吓傻了。可此时河边不是孩童就是老妪，竟一时找不到能救冬桐的人。
有聪明的孩子急忙去搬救兵，在大街上边跑边喊，“救命啊，冬桐落水啦！来人啊，冬桐落水啦！”
芝兰刚到须臾镇，买了块桂花糕充饥，刚美滋滋地咬了一口就听到有人喊救命。
人命关天，芝兰把桂花糕一扔，急忙跳下水去救人。
冬桐被救及时，虽呛了几口水，却没有大碍，围观的人都竖起大拇指夸赞芝兰。
冬桐的“大龙”没了，又被吓得不轻，浑身湿漉漉地坐在岸边哇哇大哭。芝兰不懂怎么安慰小孩子，一时无措。
这时，冬桐的娘亲薛四娘闻讯赶到了，看到自己的儿子还能哇哇地哭，松了口气。
晓得是芝兰救了自己的儿子，薛四娘拉住芝兰的手，一个劲儿道谢，一定要芝兰去“四娘客栈”换衣歇息。盛情难却，芝兰只得答应。
薛四娘把冬桐从地上拎起来，“莫哭了，跟娘回去换衣服！”
冬桐抱着薛四娘，哽咽道：“娘！“龙”……“龙”被水冲走了”
薛四娘一巴掌拍在儿子屁股上，“喜事儿，“龙”顺着河去海里见他爹了。你小命都差点丢了，还记挂着“龙”呢，老娘被你吓得半死！”
冬桐想不出话反驳娘亲，还是哭。薛四娘叹了口气，又一巴掌拍在儿子屁股上“得了！明儿多拿几个铜板去，买一窝“龙”，满意了吧！”
冬桐立刻闭了嘴，眼角挂着泪，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这小没良心的！”薛四娘气笑了，使劲儿捏了捏儿子肉嘟嘟的小脸儿，对芝兰道：“这孩子都让我给惯坏了，不成样儿，让恩公见笑了！”
看着冬桐可怜巴巴地挂在娘亲身上，无辜的眼神扫来扫去，芝兰心都快化了，连忙道：“不会的，小孩子就应该是这样儿的，活泼可爱！”
薛四娘搂着儿子咯咯地笑，领了芝兰往回走。
说起来，薛四娘也算是须臾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薛四娘的爹娘去得早，年纪尚小的薛四娘便用爹娘留下的钱财开了“四娘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