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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灯夜行(7)+番外

作者: 清河九方 阅读记录

那太医拍了拍衣袖缓缓起身,“老臣告退。”

待太医退下后,空荡荡的大殿里又安静得只听得见他自己呼吸的声音。

他转过身,缓缓走到她床边坐下,看着她憔悴至极的面容,赵祯的双眉不由得紧紧皱起,忍不住抬起手想要去触碰她的面容,他的手缓缓靠近她的脸庞,却在离她鼻尖仅仅咫尺的地方,堪堪停在了半空,半晌,他苦笑一声,将手渐渐握住,缓缓收了回去。

他微微偏头对候在一边的绿萝说,“好好照顾她。”

“是,陛下,奴婢一定好好照顾娘娘,您请放心。”

赵祯点了点头,几不可闻地淡淡笑了笑,“那便好。”

说完便起身走出了大殿。

绿萝望着赵祯离去的背影,一向挺拔的身影,此时双肩却似无力一般微微下垂,有种说不出的苍凉。

绿萝又转过头来看向躺在床上的沈婠婠,长长叹了一口气。

沈婠婠再醒过来是一天之后的事了。

绿萝见她醒了,高兴地说道,“娘娘您终于醒了!奴婢这就去禀报皇上。”

沈婠婠皱起眉头,伸手想要抓住她,绿萝却已经跑开,沈婠婠见她就要跑出殿外,她撑起身子,用刚刚醒来还十分沙哑的声音吃力地大喊了一声,“站住!”

绿萝猛地定在了原地,有些受惊地缓缓转过身来,茫然地看着沈婠婠,“娘娘……”

沈婠婠用手撑着床沿,冷冷地说,“他巴不得我再也醒不过来,你去禀报他岂不是扫了他的兴。”

绿萝皱着眉头走回来扶住她,低着头抿了抿嘴,有些欲言又止地说,“娘娘,奴婢觉得……”她抬起眼来看着沈婠婠,“奴婢觉得陛下是关心娘娘的。”

“关心?”沈婠婠嘲讽地笑了一声,“他何时真正关心过我。”

说着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腹,眼中涌上浓浓的悲伤,声音有些哽咽地颤抖,“又何时关心过我的孩子。”

“娘娘,您不要这么说,您的孩子毕竟也是陛下的亲骨肉啊。”

“亲骨肉?他恐怕只会觉得这是我为了争夺权力不知道去哪儿怀的野种!”沈婠婠咬着牙,紧紧地握着双拳,长长的指甲嵌进掌心,隐隐流出鲜红的血。

“娘娘!”

沈婠婠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无力地道,“你下去吧,我累了。”

绿萝看着她她这个样子,十分不放心,却又不得违抗命令,只能扶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子,“是,娘娘您好好休息,奴婢去为您准备膳食。”

听见绿萝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她缓缓睁开眼,垂下头去,再次抚上自己的小腹,闭上双眼,笑着流出了泪。

怎么可能不伤心呢?她曾以为这个孩子是上天给她唯一的眷顾,他说孩子还会再有的,可她很清楚,他们不会再有孩子了,再也不会了。

她哑然笑了笑,不过这样也好,与其来到这个肮脏的世界,陪她一同受罪,不如就这样静静离开。

她这样想着,似乎有了一点点欣慰,可她却忍不住用手捂住嘴,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第7章 沈氏婠婠第七章

在床上躺了三月有余,沈婠婠只觉骨头都快躺酥了,可她这才刚可以下床走走,这宫中便又生了事。

那个有夜莺般动人嗓音的淳贵人,在昨日突然被毒哑了。

这后宫佳丽三千,个个自然都娉婷貌美,艳若云霞。除非是绝世之美貌,单凭容貌是很难得到皇上的宠爱的,所以想要在这后宫立足,必然得有高于常人的本事。

有人是因为深厚的背景,皇帝即使不喜欢,也绝不会冷落她们,位份也不会太低,而那些身份低贱的宫女歌姬,能得到皇上宠爱的自是有自己的本事。

这淳贵人便是当年在皇宴上凭着一曲《越女歌》被赵祯相中,性子也十分讨赵祯喜欢,至今仍荣宠在身,若非她出身太低贱仅仅是一歌女,恐怕早已晋升为贵妃。但也许就是因为她只是一个歌女,没什么背景,才能荣宠至今。

至少,在赵祯眼里,她是安全的,不用提防的人,不像她。

但如今,她引以为傲的嗓子被人给毒哑了,怕是这后宫又多了一名幽怨宫妇。

沈婠婠听完绿萝说了此事之后,表情有些无奈地伸手扶额,赵祯定是又要将这笔账赖在她头上。

他从来就是这样,从不信她。

但凡宫中有妃嫔出了事故,他都会以为是她做的。但入宫三年,她深知自己从未害过任何一个人。

在这宫中,害人的目的无非是为了争宠,但对于一个已然心死的人来说,还有何可争的呢?就算这宫中的妃嫔全都死绝,他也绝不会正眼瞧她一眼,所以她压根就没有必要去害人。

这宫中的妃嫔也都知道赵祯厌恶她这个皇后,所以也无人想过要对她不利,因为不论做什么都是无用的,只要沈相还在一日,她沈婠婠便永远是皇后。

但这宫中凡有人出事,找不到凶手,他便会说是她做的,虽不可废掉她,但禁足什么的却是可以的。所以她一年中总是会有七八个月禁足朝云殿,刚可以出来又被禁足。

有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只是想入住这朝云殿,但这朝云殿对她沈婠婠来说不过是一座华丽的牢笼。

但奇怪的是,沈婠婠从未为自己申诉过,说是她做的,她不认也不申辩,罚她禁足,她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哭也不闹。旁人都说她这个皇后太懦弱,总是逆来顺受,白费了生在那样显赫的家族里。

可只有她沈婠婠知道,并非是她懦弱,逆来顺受。

她只是……不在乎而已。

禁足而已,只要还在这深宫中,在哪里不是囚禁,是禁足还是不禁足,又有何区别。

当然,那些女子的死,也并非与她毫无关系,因为她虽未动手,不代表没有人替她动手。那个人,自然是她的爹爹,如今权倾朝野的丞相,沈宗祠。

前朝崇祯帝设了左丞,右相,便是为了让这些权臣互相牵制,以免有人权倾朝野为所欲为。那时,她爹爹与左丞贺清便是水火不容。但如今,他一人独大,朝廷中无一人能望其项背,只要是他想的,便没有做不到的,把手伸进后宫除掉几个碍眼的妃子又算的了什么。

但凡后宫有其他女子获宠,只要他觉得不利于他,不久后这些妃子便会被发现惨死宫中,或被陷害冤枉,轻者被皇上冷落,重者处死或打入冷宫。

被禁足的那些日子,她便在朝云殿中设立祠堂,默默为她们祈祷,算是为他爹爹赎罪,她虽未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沈相本不是这般为所欲为的人,或是这些年被权势蒙了眼,以为没了贺清,他便可在这朝堂上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可他却忘了,这天下是赵氏的天下,这朝堂,是赵氏的朝堂。

沈婠婠起身缓缓走到窗边,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边阴云密布,明明是午间,整个天地却阴沉若暗夜,似有什么在那黑暗处蠢蠢欲动。

云层压得很低,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有白光在云层中隐隐闪现,远处渐渐响起阵阵雷声,突然间,只听得一声轰响,闪电撕裂长空,猛然绽出一抹猩红,紧接着大雨倾盆。

她知道,这宫中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而她,决不允许!

沈婠婠微微侧头,轻唤道,“绿萝。”

“娘娘有何吩咐?”绿萝走上前,福下身子,听她命令。

“去帮我将案上那支青烛拿来。”

“是”绿萝很快捧了一支青烛过来。

这支青烛,通体呈深青色,色泽莹润,仿佛是翡翠铸成,在灯光下还泛着幽幽的绿光。

沈婠婠接过青烛,微微垂首看着这支青烛,一双眸子静得生寒,仿佛幽深的古井,让人看不到尽头。

良久,她才淡淡地开口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一众侍女纷纷退出了大殿,将殿门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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