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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他今天也依旧很闷骚/谁将剑风吹玉笛(152)

作者: 蓝风山 阅读记录

正值春分时节,微风卷寒,虽轻却冷。段家所带来的十余便装影卫潜伏于四面八方的隐蔽角落之间,手持暗弩,腰佩锋刀,只需一个简单的讯号,即会立马发动攻势。

那高神仙白日里似乎也是常在的。如今醉了酒,邀着一众乞丐横七竖八地躺在三人高的巨大酒缸之后,一时睡得鼾声如雷。

沐樾言素来寡情,见了此景亦是全然不曾怜悯,握着手中冰冷的刀鞘便是抵在了高神仙一起一伏的脖颈之间。殊不知,这疯乞丐倒也不乏精明,想必是在鬼门关前孟浪过几回的,现下闻了刀气就醒,一个侧身歪斜着滚到了一边,探手抱住了刀鞘的尾端,扶着,抓得稳稳牢牢的,方才抬头,露出一口烂掉的大黄牙,冲沐樾言笑道:“这位官老爷,咱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子啊。”

沐樾言皱了眉,似是生了几分嫌恶,握了手中刀鞘便试图往外拔。无奈高神仙此人瞧着形容枯槁,那一身力气却不是盖的,抱着刀鞘还不肯撒手了,饶是由沐樾言狠拔了数回无果,最后索性抄着刀柄,顺势往前蛮力顶上了高神仙的下巴。

那一下使得狠厉,后劲也大,愣是把那面黄肌瘦的疯乞丐折得向后一仰,连带着惊醒了周围一众半梦半醒的酒鬼同伴。这群无家可归的流浪之人,见了真刀子,难免要怕得发抖,二话不说,便是纷纷攘攘地缩回了大酒缸与人的缝隙之间,仅剩了一双眼睛前来窥探。

偏偏他高神仙本人倒是气定神闲得很,靠着那发潮脱皮的老旧墙面支起了身体,无拘无束地捧了一壶酒来灌,边灌还要边嗤嗤笑道:“青轩桃李能几何,流光欺人忽蹉跎啊……我如今活到了这般岁数,竟是还能见到当年绚安侯私下带入宫中的孩子。也不知道是有幸,还是不幸呢?”

我心下一惊,侧首去瞧身侧沐樾言的反应之时,却见得他容色始终淡薄无波,似是并不为此番话语所动容。

眼看着那高神仙懒洋洋地趴在墙边抿了一口小酒,仿若是将一切来龙去脉悉数掌握在手中一般,扬起了下巴,正欲再开口说个一言半语,却又是生生被沐樾言一记刀鞘扣上了后脑。那刀鞘之击虽比不得刀刃之锋利强劲,然生生挨上那么一下,还是禁不住要为之震上三震。

偏就在高神仙被敲得晕头转向,不知所谓的一瞬之间,那灵活的刀鞘于沐樾言单手搁在右掌中央,微微一翻,即刻又稳又准地抵入了高神仙胸口单薄破旧的衣领之内,旋腕一勾,便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吊了一块金灿灿的腰牌出来,不偏不倚地落入手中。

那腰牌质地上乘,想必也绝非民间之物,只是年代久远,被沐樾言攥在手心之时,还略微蹭掉了几层碎屑。我凑过去仔细瞧了一眼,却仅是认得出其间一个甚为显眼的“高”字,倒是那沐樾言看得透彻,紧锁了眉头,淡淡望向高神仙道:“我还想着你究竟会是何方神圣,如今一看,昔日遥妃手下的得力帮手,放着手头上的官职不要,反是来这镇外当起了叫花子……高公公,当真是好兴致啊。”

“大人可莫要折煞老奴了。这宫中之事,我已多年不曾过问。”高神仙抱拳一揖,转而抬眸不卑不亢地望了我二人道,“若非是瞧着这位姑娘面熟,也断然不会与段家之人有任何来往。”

“既是有心避世,又何故要攥着当年的腰牌不放?”捻着腰牌上参差不齐的流苏晃了一晃,沐樾言眸色一凌,扬起手中刀柄即是指了高神仙的眉心道,“你留了这块腰牌也就罢了,偏还躲在浮缘城外的街头巷尾,日夜装神弄鬼,妄议朝政……你当真以为没人敢来收你么?”

“大人,老奴不过是个念旧情之人。十三年前,遥妃早亡,四殿下失踪,在那段家宫中,早就没了我的容身之处。”高神仙闭目叹道,“如今大人靠着腰牌认出我的身份,我也不必再作任何隐瞒。一切都是因果报应,老奴在外逍遥了这么多年,也知道自己差不多该是气数将尽了。”

沐樾言沉眸凝视他半晌,倒也不急于再去逼迫他什么。仅是探手来轻轻拉了我上前,转而抬颌对高神仙说道:“这位高公公,往日在宫中的时候,我们就不曾打过照面,你也不曾予我过为难。如今你有心避世不出,我自然也无意前来扰你清净。”

“哦?”高神仙抱着酒壶猛灌一口,似笑非笑道,“我从来不知,原来生性暴戾的段家刺客,也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时候啊?”

“你只管答疑便是,若是字字属实,以往你在浮缘城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既往不咎。”沐樾言淡然道,“甚至可以撤了酒馆外的所有埋伏,放你一条生路。”

“有趣啊,有趣。”高神仙露出一口烂牙,笑容惨淡道,“大人想问什么?”

沐樾言缓缓扣了我的肩膀,漠然对他说道:“早些年的时候,内子在外曾拾得一支名为“九山”的白玉短笛,据说乃是出自昔日遥妃之手。你以往既是遥妃身边的内臣,想必也对她亲手制作的物件知晓得一清二楚。”

“嗯?”高神仙听罢望了我道,“敢问夫人是从何处得知那玉笛之下落的?”

我咬了唇,如实答道:“家中师兄对遥妃一事颇有几分研究,多年以来,一直在苦苦追随,放心不下。我想知道,当真是因为那支玉笛有何玄妙之处吗?”

“玄妙之处?”枯瘦下陷的眼眸眯了一眯,高神仙目光似散,不知在看往何处,“遥妃娘娘当年痛失爱女,神智癫狂,在制造玉笛的过程中一度出现幻觉,仿若被鬼神附体。皇上对此类邪乎之事向来颇为忌讳,加之遥妃娘娘往日里一向动机不纯,另有所图,所以事后太子殿下联合众臣赶她出宫的时候,皇上他本人也是因为内心怯懦而视若无睹。至于那支玉笛的具体下落如何,老奴也仅仅是了解一二,并未通晓全部——夫人所持的玉笛,如今可有带在身上?”

“不曾带在身上,那支玉笛早前不幸被意外损坏,现下已经是支离破碎,没了原形。”我黯然道。

“唉,毁了也好,毁了也好。那支玉笛乃是遥妃娘娘倾尽心力的癫狂之作,期间承载的厚重过往也并非你这般年轻女子能够轻易掌控的。”高神仙摇头叹道,“四殿下当初就是因为握着那支玉笛从不离手,所以才会睹物思人,因爱生恨,意图颠覆屠灭整个段氏江山……年轻人啊,能放手去逍遥快活,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他言语之时面虽一动不动地朝向着我,而那阴冷深沉的眼珠却偏偏盯向了身旁缄默不言的沐樾言。

这疯乞丐虽看似混沌魔怔,放下了所有陈年旧事。然而,他眼底饱经风霜的光芒却潮湿得让人心悸难忍。我在旁看得面有惧色,便悄无声息地拉了一拉沐樾言的衣袖,殊不知他虽有所会意,却依然是毫不动摇地抬起头来,直视着高神仙道:“高公公,逍遥快活,那也要放得下去手啊。”

“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老奴一生都为遥妃娘娘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如今一把年纪了,牙都烂没了,还哪来放手一说啊?”高神仙微微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

我瞅见他神色有异,慌忙回身死死拉住了沐樾言的手腕,而他却是心中明白高神仙话中有话,扬手举刀之间,袖底□□已是蓄势待发:“你知道段琬夜在哪里,却一直在为他的行踪暗作掩护——说出来,饶你一条性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仰天痴笑片刻,那高神仙一口陈酒悉数饮尽,猛地将酒壶砸碎在地上,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猩红双眼,一字一顿地朝我二人说道:

“老奴这一生,活得累了,也活得够了啊!”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阵穿云裂石的巨大声响,他身后那口三人高的酒缸陡然碎得七零八落,而紧接着扑面而来的,即是一大片刺人眼眸的灼热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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