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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他今天也依旧很闷骚/谁将剑风吹玉笛(158)

作者: 蓝风山 阅读记录

“生火?”书珏指了船外稀里哗啦的大雨瞠目结舌道,“这样的天气,生火?”

“少废话!”探手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我阴恻恻地低声说道,“你就当是多养了一个儿子在这,你儿子现在要淋死了,你管还是不管?”

话音未落,不等书珏出声做出任何应答,一旁被称作“儿子”的男人已是赫然睁开了一双涣散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直盯向了我的后背。

被他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还隐约觉得有些冷意,忙是陪了假笑凑上去,半是恭敬半是揶揄地哄了他道:“殿下,您醒了?”

“……这是哪儿?”段止箫声音发虚,毫无力量地缓缓质问我道。

我不答,只是迎着手边渐渐燃起的小型火堆,边烤着刀子,边偏头对他说道:“殿下,您醒得真不是时候,这最疼的一刻,我还没趁着您晕过去那会儿处理完毕呢。”

“我问你,这是哪儿?”呼吸有些发颤,段止箫狭眸微眯,容色薄怒地望了我道。

并指三下连连点住他周身所有穴道,我咬牙朝书珏使了个眼色,他立刻有所会意地俯身上前,一把将段止箫的嘴巴死死捂住。而我则屏息凝神,半晌木然,挥起一刀即是斩断了他左胸前那支尖锐凶猛的细长箭矢,少顷之余,又在他猛然翻起白眼的一瞬之间,毫不踌躇地以刀尖挑开了他胸前大块趋向于黑紫色的腐烂肉块,一刺,一剜,连带着埋在深处的箭头一并拔出,悉数甩手扔在一旁。

那一刻,我真庆幸我眼前所面对的伤者不是沐樾言——怕他疼,所以我会手软,会发抖,甚至还会因为他一个小小的眼神而心慌意乱。如今瞧着身下脱了水一般近乎再度昏厥的段家太子,我毫不费神地拿他死马当活马医,反倒是没有上次在轶水镇里那般紧张。

最后上绷带的时候,他整具身体都在无法抑制地颤抖,也不知道是疼了还是气了,紧紧抿着薄唇,昔日嘴角若有若无的弧度也是消失得没了半点踪影。

他一声不吭地躺了有近半柱香的时间,终是按捺不住心中怒火,扯开了嗓子,用虚弱至极的声音反讽我道:“顾皓芊,你很好,很好,深得孤的心。”

我学着他的样子,笑得一脸冰冷道:“太子殿下,只要您好,我们大家就都好。”

“顾皓芊,你明明有麻沸散,为什么不用……”咬牙切齿地望着我,段止箫冷声质问道。

“殿下,事出紧急。”我抱拳恭敬道,“你若是想要,我现在就去给你拿。”

欠起身来,一巴掌狠狠掴在我左脸颊边,段止箫眸中有火光闪烁:“你是故意的?”顿了一顿,扬手同时指着我和书珏二人,他眉心一皱,声音僵硬道:“昨天师父是怎么说的?你们师兄妹两个现在倒好,合起伙来……”半句话未能说完,已是兀自捂紧了嘴唇,闷声狠咳了起来。

我瞅着他面上黑色未散,一时倒也顾不得左颊疼痛,忙是按着他小心躺下,探手抚其腕间脉搏,沉默半晌,转而有些无措地望了书珏道:“书珏,他胸口毒血没除干净,一会儿要是放得久了,怕是要直接翘辫子。”

书珏冷哼一声,摊手问道:“关我什么事?你让他死在这里,尸体沉了江,我们上岸直接就走,那段琬夜沐樾言啊什么的,你管他做什么?”

段止箫脸色一阵阴寒,而我却无心同书珏周旋,低了头,转而凝眸问段止箫道:“你会不会自己运功逼出毒血?”

“我不会,只有樾言和师父会。”段止箫凉声道。

“那没办法,留着这口毒血,别说等阿言和师父,就算是半天过去,你也该直接没了。”我如实应道。

段止箫眼底寒光仿若利刃,狠狠刮在我脸上:“顾皓芊,你最好收起你那套小聪明……有没有别的办法,你自己心里有数。”

“我有数。”眸色微黯,我木讷注视着他黑紫一片的俊雅面庞,凌然说道,“就是不知道,殿下您心里有没有那个数。”

船篷之外,雨水连绵。这场寒流冷得直抵人肺腑,却偏偏,不像是往日那滴水成冰的春寒。

我想,大概只有冷在人心底深处的,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冷。

段琬夜那致命一箭,虽未能射穿段止箫的左边心脏,却也实实在在地给他带来了难以愈合的创伤。原以为,只要拔出箭头,剜去烂肉,按照以往的方式给他包扎上药,就不会出现任何差池——可是如今看来,只要这余毒未祛,他段止箫就直接面临着随时毙命的风险。

☆、诛髓

按住微微发颤的胸口,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垂了眼眸,目光毫无保留地望向段止箫愈发趋向于难看的面孔。良久沉默与踌躇,终是缓慢而机械地自怀中掏出一只青色的小瓷瓶,拔了瓶塞,从中倒出一颗通体乌黑的药丸。

书珏凝视着我手中那颗拇指般大小的物什,顿时心下了然,深深地凝视我道:“顾皓芊,你想以毒攻毒?”

段止箫狭长的眼眸隐隐发出一阵战栗:“这是什么东西?”

“回殿下,这是诛髓丹。”头上渐渐渗出了一层冷汗,我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低低出声命令道,“殿下,请把嘴张开。”

“顾皓芊,你想杀死孤?”眸中冷意更甚,段止箫挣扎着后缩数尺,仰头靠着船篷的末端,恨声说道:“诛髓丹乃是诛人心脉骨髓的烈性□□,你给孤服用,是救孤,还是害孤?”

“你说你不通医理,起初我还不信,现下一看,倒是真的。”脸色凉得透彻,我将药丸轻轻递到他嘴边,不耐烦道,“你心脉处遭箭毒所侵袭,为今之计,唯有服用诛髓丹将余毒逼尽,才能勉强有活路可言。”

段止箫抿了嘴唇,冷冷质问我道:“勉强?也就是说,不论如何,都会有风险?”

我不应,只是将药丸贴上他的唇瓣,漠然道:“殿下,把嘴张开。”

段止箫眸色瞬间冷凝成冰,瞪着我,气虚无力道:“顾皓芊,你知不知道害死孤,你会有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殿下,嘴张开。”我面色因过度的紧张而骇得煞白,然而嘴里从始至终,都只会重复着这样一句不变的话语。

段止箫面容坚定决然,毫不动摇道:“顾皓芊,你好好地看着你胸前那枚平安扣,问问你自己,这样做,樾言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你?”

“我做什么了?”再也忍无可忍,我欺身上前,一把将他下巴狠狠捏住,捻着手里那颗乌黑色的丑陋药丸径直抵上了他的牙缝,一字一句地说道,“殿下,您听清楚了,吃了它,把血吐干净,就不会有什么大碍。您心里是惦记着什么样的仇怨,我不管,我只要您活着。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您活下来,就是我无愧于这枚平安扣的最佳方式。”

段止箫居高临下地做了多年太子,怕是从未感受过这般被女子捏住下巴的深深屈辱。他那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锋利得可怕,偏偏他如今身负重伤,纵是心中万般不愿,却也只能忍着,扛着,咬紧了牙关,拼命地抵制着。

我满头冷汗,双手筛糠似地剧烈颤抖,饶是无论如何,也没法撬开他的嘴巴。他段止箫心虚,所以会怕我,恰不巧,我自己没有十成把握,也在同时顾忌着他。

我在顾忌什么?当然不是在怜惜他的伤痛。我不喜欢他,看着他这般痛苦而又丑陋的模样,我甚至会觉得好笑。可是,归根结底,我还是不能让他就这样一命呜呼。

他不能死,绝不能死。耳边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这样对我说道,一旦他死了,随之整个倾颓倒塌的,就是他背后正渐渐走向衰退的浮缘段家。如今世道正乱,大国无主,外有敌国侵略,内有逆贼夺权,民心一片涣散,不知归往何处——而他,段止箫,恰就是唯一一个能够拯救这般局面的首要人物。

所以,即便是我手法不精,医术不佳,我目前能够尽力而为的,也只有用这样粗暴无情的方式,把他从鬼门关前,死命地拖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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