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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他今天也依旧很闷骚/谁将剑风吹玉笛(96)

作者: 蓝风山 阅读记录

而此刻的谭今崭早已是骇得火急火燎,连连在那屋内屋外反复地踱着步子,焦虑得整张脸都是拧作一团,仿若无形承载着化解不开的千斤忧愁。

我终究是见识浅显,不曾遇到过此等紧急的突发状况,遂只能一路跟在那老大夫身后,替他背着随身携带的医用药箱,穿过层层涌动的人群,缓缓蹲在那秦泠所在的床边。

好在这位老大夫终究是位遇事不乱的冷静之人,眼看着那谭今崭携了一众家仆就要急切地上前探寻状况,便是大手一挥,朝屋内焦躁不安的所有人厉声喝道:“夫人尚且需要安静的环境,还请诸位勿要再出声喧哗。”

话音未落,周遭熙熙攘攘的议论声便逐一消退了下去,似是沉钝压抑的浪潮。

见得四周已不再有闲人出声打扰,老大夫倒也不再拖沓什么,迅速蹲下了身,探手扶上秦泠那纤瘦无力的手腕,屏息凝神半晌,复又曲指向上挪了一挪,良久方才缓慢出声道:“谭夫人此脉甚寒,似是体虚至极……”顿了顿,转而又向紧随在侧的谭今崭说道:“敢问侯爷,谭夫人是否已是有孕在身?”

那谭今崭眸色一凝,拧眉思忖片刻,终是咬了咬牙冠,艰难地说道:“是……内人腹中胎儿,已足四月。”

老大夫神色微变,旋即偏过了脑袋,摇头叹道:“侯爷,谭夫人现下身子虚寒无度,这一胎……怕是再保不住了。”

此话一出,在旁的我已是骇得脑子一热,只觉得像是生生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尖锐的疼痛登时震整个大脑都在发麻。而那谭今崭听罢亦是面色由白转青,近乎失了神智般地冲上前去,狠狠拽住老大夫的衣角,难以置信地连声质问道:“大夫,你可是在说胡话骗我么?此胎一向生得平稳安定,不曾出现任何意外,怎会说没就没了?”

老大夫被他猛力拖拽着推后几步,轻咳几声,方才仓皇说道:“侯爷,我又怎敢胡乱骗人?不信您让您府上的诸位大夫一道瞧瞧,必定是诊出差不多的结果——谭夫人本就身子柔弱,加之这北域天气极寒,着实不适合安心养胎,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落下病根,从而影响到腹中胎儿啊!”

一连串话语宛若无情锋刃,无不刺激着谭今崭那濒临绝望的心绪,眼看着他那明亮有神的双眸一点点地黯了下去,我心下实在不忍,复又伸手轻触在秦泠腕间,细诊片刻,只觉得那脉象果真如老大夫所言,寒气凝滞,气血虚损,迟缓无力,实为流产之兆。

像是蓦然叫人从头泼了一盆凉水,我心中纷涌而至的苦涩全然无法抑制,然无意偏头瞧见秦泠那张苍白却不失柔婉的俏丽面孔,却又是不由想起昔日她那溢满了幸福与祥和的愉悦神情。

曾几何时,她会温柔地笑着,出神地向我叙述她与爱人之间彼此相连的沉沉心意;她会满心期许地坐在铜镜面前,踌躇而又犹豫地研究着讨喜的新妆;她亦会像个孩子一般,捧着喜爱之物在长廊内外兜兜转转,眼底皆为不变的似水柔情。

秦泠的所有幸福,都与谭今崭息息相关——甚至这腹中小心翼翼守护着的稚嫩胎儿,都是她和他彼此之间相爱相随的痕迹。

可是事到如今,偏又像是一场大梦一般,待到醒过神来,便已是烟消云散。

我呆呆地凝视着她蹙眉昏睡时隐怀不安的仓皇面庞,一时无言,便只能沉默不语,兀自蹲在那床榻边缘,听着围绕于四周的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

府中的几位大夫说,这秦泠本是常年居住在的偏南地域的柔弱女子,偏又生于孟家这般世代奢华的名门望族,身子难免比寻常人要娇贵一些,加之前些日子孟家突逢变故,使其身心所承担的压力极大,无法弥补,如今又昼夜不歇地赶到谨耀置办婚事,一刻不停,才会导致身体日渐憔悴。

而老大夫听罢只道是那谨耀城中天气极端寒冷,外域女子久居在此,母体必定有所亏损,轻则不幸生下病儿,难以抚育成人,重则体虚小产,性命堪忧。

抬眼望那谭今崭眸中神色,却见他始终默然,只是深深将目光投放在昏睡不醒的秦泠身上,缠绵萦绕之间,仿若倾注了所有的温柔与苦楚。

正如府邸中诸位大夫所一致认定的,秦泠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气血阻滞,脉搏虚弱不畅,且五脏六腑间阴虚积寒,大有衰微脱力之象,偏她身体娇弱,又容不得施以过重的药量诊治,遂仅仅是煎了几味药力浅显的热汤喂她服下,以暂缓此种危急状况。

约莫到了半夜子时,她终是从浑浑噩噩的大梦中缓缓苏醒,只是那混沌茫然的神智尚还沉溺于迷糊之中,不过是紧皱了眉头,断断续续地喊了几声“好疼……”,便又渐渐失去了意识。

我随着屋外几位大夫倚在那木门边上强打精神撑了一夜,如今倏然听得动静,便匆忙站起身来,恰好与那手足无措的谭今崭挤在一处,彼此愣神片刻,倒终究是这一向高傲固执的谨耀侯兀自低下了脑袋,缓缓退到了一边,为纷涌而来的大夫们让开了一条宽敞的小路。

我前些年随着陆羡河下山问诊之时,遇到过刚刚怀胎的女子,也恍恍惚惚地迎接过几个新出世的小生命,却从未眼睁睁看着一条即将被孕育而出的胎儿,被毫不留情地扼杀在女子腹中,瞬间化为一滩触目惊心的猩红。

是了,这便是一条小小生命正在无形消逝的证明。

映入眼帘的,皆是大片斑驳的血迹。那秦泠颤抖着蜷缩在乱成一团的被褥之间,身下满是褶皱的床单上已是赫然为所鲜血洇透,连那光洁白皙的玉腿之上,都涔涔泛了一层深红色的细流。

宽敞的房中霎时涌出一抹极为刺鼻的血腥之气,愣是骇得几名不曾见血的丫鬟连连掩住鼻息,近乎干呕出声,倒是那谨耀侯丝毫未有嫌弃之意,反是亲自出门端了一盆热水,转而小心翼翼递予我的手中,那一举一动间,皆是对秦泠的深深关切与怜惜。

☆、大恸

我弯腰伏在床边,以沾了水的湿帕轻轻擦拭着秦泠青白色的面颊,而那箫霜园来的老大夫则是探手轻轻摁在她腕间,一边号脉,一边摇头叹息道:“这孩子,留不住了,留不住了啊……”

谭今崭垂眸守在她身旁,沉默良久,方才转身朝那老大夫说道:“老先生,现下既是留不住内人腹中孩子,还请务必以保她性命优先。”

老大夫凝神端详着秦泠的面色,无言片刻,复又偏头吩咐一旁的我道:“顾小大夫,我们当中尚且只有你一人为女儿之身,若是条件允许的话,还是由你来照料夫人罢,我们这些老骨头遇此状况,理应避嫌才是。”

我心中沉闷压抑,一时无法顺利出声,遂只是肃然望着老大夫的双眸,用力地点了点头,少顷又将那沉郁的目光转投到了谭今崭的身上,彼此默然对视了一会儿,他便心下了然地低下了脑袋,一声不吭地挪出了房间,而围绕于周遭的一众大夫亦是俯首垂眸,轻手轻脚地退回到了门槛之外,又将那房门缓缓虚掩上,以挡住室外不断席卷而来的缕缕寒风。

深夜静谧,唯有那从天而降的落雪之声低低柔柔的,宛若一曲让人魂牵梦萦的瑟瑟琴音,然细细听来,却能隐约从中品出几分刺人心骨的悲凉。

应方才那老大夫口中所托,我唤来了几名平日里服侍秦泠的贴身丫鬟,先是小心替她更换了那身沾满血污的里衣,而后又端来一盆热水轻轻为她擦身,待到一切杂物处理完毕了,方才让连夜守在门外的一众大夫去厨房中烧水煎药,以便于在她醒时喂她服下。

女子小产之后出血甚多,且身体亏损巨大,若是稍稍处理不慎,便很有可能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遂整夜以来,我们都在一刻不停地观察着秦泠的状况,偶尔有幸撞见她醒过来了,便会趁机扶她起来喝些汤药,没一会儿又瞧着她神志不清地昏睡过去了,便会探手替她掖好被角,以此避免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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