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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作九秋蓬(34)

作者: 尘石 阅读记录

小孩低头,刚刚的勇气像是用完了一般,“父亲讲过。那,郁儿,是错了?”

“那郁儿可记得为父在郁儿学医时教郁儿的第一堂课?”

“为人医者,需熟记药理,却不可因循守旧;需经历荣辱,却忌失掉平常心;需知生命无常,却仍应竭尽全力。”小孩流利的脱口而出。

“嗯,不错。今日为父再教你一堂课:为人医者,未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未有三跪九叩,老幼贵贱。未有传承一家,己悟己得。”

“是,孩儿受教。”

“待知识储备已是充足。剩下的,就看你自己有多大勇气来打破那些不成文的规则了。修士与凡人都为人族,内内里却分三六九等。世事如此,你当知晓,你现做的,是为父奢望却不敢做的。”

“是……”小孩深深一拜,转身离开。

帐外。

“哎!快来,我要难受死了。”

“好的,好的。马上。”

“小子,我今天的饭呢?”

“请等等……”

旁边,谢峙抱臂看着小孩,“这小孩是那个陈郁?那我问他怎么不说?”

翌日。

谢峙推着车子,一步一步,到地方就看见那个小孩蹲在昨天的石头上。

谢峙摆手招招,一个小乞丐跑来,“大哥。”“自己拿去分。自己多拿一个。”“好嘞!谢谢大哥!”“快去快去。”

谢峙往小孩那边走走,才发现小孩在哭。

谢峙轻轻拍拍小孩肩头,“哎,哎。”

谢峙的手一下被擞开。还传出一阵呜呜的呜咽声音。

“哎,别哭啊。我昨天说错了。你一定可以的。要不,我给你这个,昨天跟阿轶磨来的,最后的了。”说着,一个东西戳戳小孩。

小孩窝在怀里的头抬抬,露出个小圆眼。接过糖葫芦,撕掉外面的纸,背着谢峙吃起来,吃的同时还呜呜地哭。

“哎,你这是什么技能啊?”谢峙看着手里空空如也,挠头无奈道。

“那个人,死了。”小孩咬着棍子,小声说。“明明可以救的。”

“唉,难受个什么劲。看你不过是个送药的小弟子。有这份心,比那些修为高深的医修不知道好多少倍。”一只手落在小孩头上。

“等以后,嗯……你医术有成了,我去清渠找你。我们去周游青垣,你治病救人,我惩恶扬善!这儿的兔子洞我都知道有多少个,早就想出去了。”那只手又揉了揉。

“那还要等好久……”小孩咬着翠红的山楂喃喃。

“哈,我谢峙说话算话。你乖乖等着就行了。”

嗡!一声轻响。小孩突然起身,跳下石头,看着跟自己比要高些的谢峙,“我在清渠等着你。记住。”说完飞也似地跑走。

城东。

小孩看着被收起来的帐篷,有些愣怔。跑到一隽秀男人那里,“父亲,我们为何离开?”

男人弯腰抱起小孩,“温云传讯,门中有人叛乱,残害同门。”

小孩低头,“可疫病并未解决……”

“若非情况危机,为父也不会如此行事。”

小孩低头不语。

第三日,难民营。

谢峙抱着一堆东西,坐在石头上,“怎么还不来?好不容易跟娘磨来的……”说着低头看着怀里的东西。

那小孩,我还没问他的名字呢……

车上。

“郁儿,你怎么哭了?可是为那些凡人忧愁?”

“父亲,无事。”

他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陈郁:我的志向是成为伟大的医修!

谢峙:我的志向是收遍天下小弟!

蠢作者写这章时,本想拜读一下《黄帝内经》或是《伤寒杂病论》什么的……没错,就蠢作者的智商……

然后……恰巧小天使有首歌,《大医精诚》,不敢直接搬,于是用了蠢作者所有的智商去再创作。

对不起,境界太低只能到这了。任批。

最后,真的是吹爆我大中医,还有我家言和小天使。

还有,蠢作者没有学过中医,文中仅为蠢作者个人观点。躺倒任批。

☆、珑内生机现

在清渠的医修撤走后,疫病更控制不住了。谢家的粮食也就快见底。修士大半已是痊愈,只有凡人还在被疫病折磨。

“箫哥,我从悃儿那借来的粮食已经快没了。这样下去……”宁惜有些担忧地说。

“旭州离珑州太远,粮食还有许久才可到达。”

这处小城靠谢家联合其他商家,才苦苦支撑到现在,他们不是没有发难民财的念头,只不过谢箫歌一露修为就立马妥协,况且谢家还自掏腰包按市价购买。

“再看看,再看看……”谢箫歌一手捏在身旁的椅把上。

几天后……

春光已过,枝叶渐丰,蝉鸣声声,气温燥热。

街头可见人群三三两两倒在地上,蓬头垢面,声如细蚊。少有几个凡人郎中冒死来救治,疫病于凡人来说凶多吉少,于修士来说却如寒疾燥热般难耐而已,但时间长也是会丧命的。

城西的尸首已是堆得如山高,每天来来往往的木推车上盖着草席伴着几声哀叹。这珑极小城处珑州西部,本就荒凉,势力简单,修士的实力低微,谢家举家来此也正是看中这点。城主虽说是个尽心为民的,但实在偏僻荒凉。如若是东域旭州那般富庶的地界,这小小瘟疫自是被乾府撒撒钱就解决了的。

难民营。

谢峙推着比原先小得多的木头车子,看着几天前还活蹦乱跳的小弟们如今躺在墙边毫无意识,从车子里拿出馒头和水囊,一一往他们嘴里喂去。

一个小乞丐意识模模糊糊,显然已是不行了。谢峙将水囊放在他的干裂不见血色的嘴边,却被他挡下。谢峙又作势往他嘴边喂去,一只手抓着他已是沾满灰尘的蓝袍。

谢峙轻轻摇摇胳膊,“别闹。”

“老大,你衣服脏了。”小乞丐看着谢峙,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嘶哑却稚嫩,那是还没有到孩童变声期的稚嫩童声。

“是吗,先把水喝了,我一会给你找些粥喝。”谢峙把他轻巧地靠在墙边,不敢大力的去掰那只干瘦的手。

手上的脏印在蓝袍上触目。

小乞丐任谢峙掰开自己的手,却还是不喝嘴边的水,“老大,我那时把你衣服弄脏了,还被你打了一顿呢。”他看着谢峙,笑着说,“可疼了。不过……你后来又拿药过来给我了,我那时想都没想就把药扔了,后来想想,该拿去卖的。这样……说不定能换顿肉吃……”

“先喝水……”谢峙看着小乞丐眼睛中的神采慢慢隐没,声音有些不稳地说。

小乞丐像是没有听到谢峙的话,不管不顾地使劲说着,“你虽然老是打我们,不过那还没有我以前跟城东钱婆养的狗抢包子被咬得疼。我天天想着总有一天要把你套麻袋里,狠狠揍一顿。但是,谁让你天天给我带糖吃的?肯定不是什么好糖,甜得我都不想打你了……”

谢峙看着声音越来越小的人,把水囊放在一边,手轻轻抬起小乞丐,隔着单薄的麻衣,手下是轻而可触的硬骨,却也脆弱得谢峙不敢使劲。

“呐,老大,我刚刚又弄脏你的袍子了。但现在你可不能打我了。你人这么傻,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乞丐可是很坏的……”

“……”

其他乞丐见水囊就在边上,却也是没有拿它的力气。看着刚刚咽气的小乞丐,其他乞丐心里戚戚,身体却已是没有水分去作眼泪为他流下。

谢峙搂着小小的尸体,将那双无神的眼睛合上,抱起他轻放在一边,拿起一边的水囊,又撑起另一个,就要喂。“老大……”那乞丐其实也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刚张口就顿住了。

滚滚泪珠打在自己脖子里,谢峙呜咽着,“你喝!”

那乞丐笑笑,“不愧是富家的,就会浪费……”操着长者的口吻,乞丐还抬手摸摸谢峙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