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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宫:滟歌行(28)

又走了一会,就见轿子停了下来,香墨恭声道:“到了娘娘。”

我掀帘看了看,果然看到门头上镶着“留芳殿”四个大字,两盏灯笼昏明的照见那扇年久失修的木门,上面红漆剥落,露出黑综色的木头。门前宫灯早己破败不堪,被风吹得七凌八落,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来。

“皇后,你不得好死!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毒妇,本宫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皇后,你不得好死,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毒妇……”

王良人的声音,从宫内遥遥传出来,嘶哑,凄厉,如破风箱的里传出的吱吱声,又像子夜游魂的厉鬼的哭声,笑声……

香墨身子一震,惶惶的看向我。

我却猝然笑了,垂着眸,叫人猜不透这笑里的意思。

香墨小声的道:“娘娘……”

“本宫不会死,会天天咒你,咒你不得好死,三年后被皇上吸干了血,瘦成骷髅,一点点饿死,折磨死,皇后你活不过三载……”

“活不过三载……”

那几个字如一道诅咒,不断回荡在我耳边,她究竟在骂些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情,只能听到“活不过三载”这五个字。

足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我才缓缓放下轿帘,冷声道:“走罢。”

香墨怔愣片刻,有些诧异我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轻笑,倾身靠在厚枕上,脸上笑意越来越浓,活不过三载对吗?这宫中,人人都盼着我活不过三载,而我偏要好好活着,不光活着……

过了两天,沈珏便到翰林院上任了,大娘也特地备了份大礼送进宫来。

我躺在榻上,看都没看,闭着眸道:“搁着罢。”

陈促吩咐几个宫人,将那一大箱子东西抬下去,恭身告退,“娘娘歇着,奴才告退。”

“等等。”我突然出声叫住他,对其他人挥挥手,“你们退下。”

两旁宫人鱼贯退出,陈仲只身站在那里,不知道我留他干什么。

我抬眸看他,笑着道:“上次回家的时候,是你亲自将信交给国丈大人的吗?”

“是的,娘娘吩咐的事奴才不敢马虎,亲自将信交给了国丈大人。”他小心回话。

我沉吟了片刻,再问,“旁边可有人在?”

陈仲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好像没有外人,只有几个丫环家丁。”

“蠢。”我沉沉骂了一声,目光变得凌厉,“本宫说的是宫里的人。”

陈仲惶然明白过来,再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小贵子跟小福子两个人在,还有两个宫女,一个叫青儿,一个叫……回娘娘,那个宫人面生的很,好像是新调来的,奴才一时叫不上她的名字。

我心下一沉,果然出了岔子,有些后悔那天服毒太早,没有做到万全的准备。

“哪个宫女,现在可在宫中?”我问道,撑起身子坐起。

陈仲也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慌乱无措的看着我,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娘娘,是奴才办事不力,那天回来后,就没有再见到那个宫女,娘娘连日病着,奴才觉得这是件小事,所以也没将此事回禀。”

“蠢才。”我拍案而起,脸上神色骇人,“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向我禀报?”

陈仲浑身颤抖着,吓得不敢抬头看我,“奴才……奴才一时糊涂。”

我冷笑,一时糊徐,你可知道你一个差错,就会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我得费多少心思将这个宫女找出来,再费多少精力堵严她的口。

事己至此,再多说也无用,于是我暂且收了怒气,重新坐到榻上,“中宫没有,可去别的地方找了吗?”

陈仲黯然的摇了摇头,极度失落,我正要失望时,他却突然抬起头,欣喜的道:“娘娘,好像是见过的,奴才从前在萧贵妃宫里见过那个宫女。”

萧贵妃?我迟疑了一下,暗叫不妙。

冤家路窄,要是真被她抓住把柄,我又怎么能轻易摆平得了呢?她也绝不是可以随便任我摆布的人。上一次的事不过是借了太后娘娘的光。

***

一时间,危机四伏,我竟有些不知所措,头一次感觉到自己是那么无助,那么渺小,加上三月之期将到,我整个人疲惫不堪。

至晚,事实己经查明,那个宫女名叫鹏儿,两年前就被调到了凤鸣宫,是萧贵妃的贴身侍婢,贵妃宠爱重视不低于景儿,只因,我与各宫走动太少,一时间,竟然没发现她混了进来。

陈仲跪地请罪,我也无意再责罚,冷声挥退他,独自坐在椅了出神。

如果我假冒红泪入宫的事情败露的话,别说是三载,就连三个月都难活。

萧贵妃的父亲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当朝二品大员,然而,可怕的不是他官居二品,而是他的位置太过重要,几乎与韦丞相齐名,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现在的权势还远远不够除掉他。

倒是萧贵妃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拨了我这根刺。

我颓累的低下头,揉了揉发疼的额角。

外面更漏声遥遥传来,己是三更了,香墨亦在外提醒道:“娘娘,三更了。”

“知道了,进来罢!”我缓缓站起身,向寝室走去。

香墨跟着进来,为我宽衣卸妆,我换了寝衣躺到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天快亮时才昏昏沉沉了睡了一小会,即刻就又要起床了。

再过两天就是元宵节,我可以暂时将昭阳长公主与诚王爷放到一边,因为过了十五他们就要回到封地去,纵使长公主再精明,也终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宫里的事,太后娘娘自然不会让她插手。

至于那个萧贵妃那边……打草惊蛇的事我是不会做的,我要等,等着她来找我。

过了年,诚王也就要迎娶南靖大将军府的二小姐了,我突然有点为红泪可惜,她与我抢得那么辛苦,最终却落得什么都没有,换作从前的话,大娘或许还会让红泪嫁过去做个侧妃,但现在,郁诚越做了国丈大人,皇亲国戚,又官居三品,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给人家做偏房。

可是红泪会放弃诚王爷吗?未必。

虽然还有两日,但宫里也早早给各宫挂了上形状各异的灯笼,皇上与太后另外赐了玩赏用的琉璃宫灯,有心思的宫嫔还特地请了翰林院的学士为自己量身编制灯谜。

一大早,易子昭就过来了,披着厚厚的披风,高大挺拔的身姿临风傲岸,身后宫人抱着一把琵琶。

我正用膳,并没有太热情,坐在雕璃凤墩上淡淡的看他一眼,冷声道:“那是什么?”

他轻笑,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娘娘不是看到了吗?是把琵琶。”

我扬扬手,立在身后静侯的宫人立刻递上一碗清茶,我用茶水嗽了口,然后用湿巾轻轻擦了擦唇角,转身站起来,“知道是琵琶,你带它来干什么?”

他轻笑,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冷嘲热讽的道:“娘娘对我这个老师可是越来越冷漠了。”

“哦,失礼失礼,老师请不要见怪。”我阴阳怪气的道,甚至假意对他福了福身。

易子照脸上笑意更浓,“用不着这样,在下受不起娘娘如此大礼。”

撩帘穿过珠帘,我在鸾榻上坐下,他跟着过来,又道:“人家费尽心思弄来的绝世名琴,竟然连一个微笑都换不来,真是不值得。”

素来,他是玩笑开惯了的,不光跟我,跟所有嫔妃都一样,我也渐渐知道了这一点,现在己经不大避嫌了。

听了他的话,我没笑,倒把两旁宫女逗笑了。

我冷冷看他一眼,略有不悦,宫里早己有风言风语,可他却还不知收敛,看来,他不光没打算放过我,还想把“bbs ·JOoY O o·net那件事”愈演愈烈。

“究竟是什么琴?竟然让堂堂易公子“费尽心思”才弄来,本宫倒想见识一下。”

我话里讽刺意味十足,他只是轻笑,将琵琶端在手上,手指轻轻撩拨了两下,琴音铮琮如流水,宽广厚重,不似一般琵琶略显轻挑,果然是把好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