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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凤栖铜雀台(156)

明月静静的,低下了头。

长妤最后看了她一眼,翻身向里睡去,“睡罢。”

睡着了,就都过去了。

这才是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的原故罢。

是***呢!

念慈太后能做的,只是保住沐妃母子与萧王妃与家人的安危,长妤与王爷,她视如洪水,绝不肯留在宫里。

五十万兵权能让她做的只有这些。

再加别的,就要送命,她是个精明的女人,断不会做赔本的生意。

长妤明白,也不为难她,收拾好简单的行礼,带上明月与丑儿两位仆人,跟着权聿王进山。

那座山是临国线边界的一座无名小山,崖下是一片世外桃源。

他答应过她找一片世外桃源,他真的找到了。

这处圣地,是先祖当年屯兵之所,筑有围墙与木质结构的房子,尚算干净,权聿王已让人打扫过了,上下仆人只有十个,其余百人分布山中,日夜轮换值岗。

长妤褪去华丽的衣裳,捥起袖子,为他洗手做羹汤。

因没下过厨,粉白的小脸被烟熏得乌黑,三寸长的指甲择菜时断掉,她都不管,执意端着那碗汤到他面前,“偿偿看。”

那黑乎乎的一碗,色相不好看,极不好看。

连她都愿喝一口。

慕容顼嘴角弯起笑意,没有迟疑,用绍子喝了一口,她紧张望着他,如同第一次将将童衫换为衣裙,问他,好看吗?

他一既往温存而笑,“恩,很好喝。”

她怀疑的自己偿了一口,入口的咸味叫她忍受不得,呸地吐到地上。

他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

她擦掉嘴角的汤汁残留物,看着他,微微笑了。

这许多年,再不曾见他这样笑过。

此刻想想,都值了,腹背受敌又如何?至少,他跟她在一起。

他将她揽进宽厚的胸怀,换掉团龙长袍的他,除却那伟岸挺拨的身姿,除去那周身与身自来的高贵气质……看起来如一般百姓无异,

“妤儿,这次就算了,以后,做饭的事还是让丫头来,我不想你太辛

苦。”

“我只是想为你做。”

“一次就够了。”

他端起那碗咸得要死的鱼汤古咚古咚喝下,不管它味道多腥咸。

长妤叹息的将身子靠近他怀里,“不必这样。”

他搁下碗:“你做的,哪怕是毒药我也喝。”

山里的月色看起来真的很美,少了世俗的喧哗,一切都那么静。

夜晚,长妤幽幽醒来,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她起身下了床,听到窗外隐隐有说话声。

王爷低沉的语声低抑着些许担忧,“消息可靠吗?”

“万无一失。”

“大概有多少人马?”

“百余来人,不过个个都是个中强手,看起来不好对付,太后娘娘拖人捎来口信,让王爷小心。”

“知道了,你回去告诉手下,这些天严加防范。”

“末将遵旨。”

长妤无声无息的返回到床上,睡下。

房门发出轻微的响动,接着,是他轻轻的脚步声,缓缓移至床边。

他在床上坐下,床褥陷进去一个一大片,他拂了拂过她散落下来的发,叹口气。

她背对着他,低声问:“追兵来了吗?”

他以为她睡着了,听到声音手指微一顿,回道:“恩。”

“是皇上派来的?”她再问。

他摇头,“不清楚,皇家旌徽。”

“那就是了,慕容昱看来是要痛下杀手了。”

“只有百十来人,看样子不像是要捅破的样子。”

她替他解释,“皇室的尊严还是不能不顾及的。”

他沉默了,脱了鞋上床,轻轻将她的身子揽进怀里,“睡罢。”

他的手,很自然的搁在她肚子上。

长妤没有再说话,只是也没再睡。

一夜之后,他早早的起床走了,他要去巡视情况。

早起走的时候替她掖好了被角,她没有出声,直到他走后,她才坐床上坐起身,“来人。”

明月从外头进来,带着一身寒气,虽是三月天气,可清晨还是有几分寒意。

“公主怎么起的这样早?王爷走时交待不要吵醒公主,料着您要多睡一会。”

长妤不语,幽幽看向窗外,“他走时,还说了什么?”

“说,公主快要临盆了,就不要再到外头走动了。”

长妤抿了抿唇,静坐了一会道:“下去罢。”

“公主……”

“没事,我只是想再睡一会。”

明月退出的脚步声很轻,她翻身朝里睡去,手掌在柔软的床褥上摸索着,仔细闻,还有闻见他身上的味道。

她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他一定会回来的。

长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每次他走,都当他不会回来。

傍晚,坐在日落西山的崖底,看到他远远的走过来时,心底那丝担忧,才会稍减,他看到她,小跑了两步过来,责怪的道:“不是说了外头冷,不让你在外头多坐吗?我会回来的。”

长妤笑笑,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我只是刚出来。”

他无耐的看着她,将手中剑交给一旁侍卫,弯腰将她抱起,“进去罢。”

她温顺的俯进他怀里,呼吸着他身上特有的淡淡的香味。心静了下来。

他梳洗过,换了衣服,侍女便端了饭上来,晚饭很清淡,她怀孕后不喜荤食,连味道也不能闻,他便陪着他吃素。

她有时兴致来了会说,在这林子里烤鹿肉吃才会有感觉罢。

仅仅是句玩笑,晚饭的餐桌上,便出现了烤得滋滋冒着热气的鲜新鹿肉。

“偿偿,是我亲手抓的。”

他对她的好,一如小时候那么无微不至,只是隐约间,还是有些不同了。

是什么呢?

长妤也不知道。

偶尔清和行宫会有信来。

或是王妃,或是太后,总之无一人是写给她的。

权聿王看了信后便会烧掉,她只能从他的神色判断是喜是忧。

信纸还在燃着,火盆中跳动的火苗是热情的蓝色。

山里很冷,火盆还没有撤。

她依偎着他侧躺在铺着兽皮的榻上,轻轻问道:“说什么?”

“辰儿高烧。”

长妤倒意外了,“是沐妃的信?”

沐妃从不同王爷有过交流,除了当年的恩情之外,他们之间的联系也只剩下辰儿这条血脉了。

长妤不作声,脸上平静得看不出喜恶。

他拥着她的手收回了一些,接着道:“她,要我回去看看,高烧不退,可能是要生水痘。”

她语声仍旧平淡,“恩,是该回去。”

“我去去就来。”他追道。

长妤只是笑笑,在他手背上用力按了按,“不用解释,辰儿是你的孩子,沐妃是你的女人。”

他看了看她,目光复杂,却没有说话。

半晌,起身穿了裘衣走了。

随着房门关上,长妤似乎听到了某件东西破碎的声音,一片一片,无法粘连。

明月上来扶她,“公主,进去睡罢。”

长妤站起身,摇晃着跟她走向房间。

窗外,是一片夜色。

“今天晚上怎么样?”

“刚刚人来报说没有任何异常,让公主安心就寝。”

长妤点点头,“王爷回来时记着叫醒我。”

随着孩子月份越来越大,她也越来越嗜睡,轻微的响动根本不能吵醒她。

或许,是孩子快要生的缘故罢。

明月扶她睡下,悄声退出门外。

她辗转了几次才睡着,朦胧中,脑子里浮现同个人交错在一起的身影,像是昭华,又像是顼,然后他们交错在一起,却形成了一副最不该出现在的画面,那个人,似曾相识。

她绝意忘了他,便记不住他所有的好,只有坏。

有时候,连坏都没有,根本没这个人。

他是谁?

天知道。

帘幔是白色的,随着夜风的吹拂鼓动起来,似非似假,亦真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