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卿宸(71)
为什么会不知道如何相处？她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怎么可能就会不知道怎么相处了，况且她俩之间拥抱的时候苏念卿竟然还微微热缩了一下！
又为什么会愧疚？苏瑾晨并没有觉得苏念卿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反而平日相处也很是融洽，好得跟亲姐妹似的。
那么，这样的反常到底是为什么？苏瑾晨的疑惑在晚上时得到了答案。
苏念卿在内蒙军区的宿舍虽然还留着，但是已经落了灰，很久没有打扫了，于是苏瑾晨提出让苏念卿去和她一起睡。
这是很平常的事情，在家里甚至在军区的时候她们都睡过很多次同一个被窝，所以苏瑾晨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勉强之类的情绪。
然而苏念卿却觉得勉强，在她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苏念卿竟然情绪激动地开始拒绝，说什么太麻烦了，两个人睡不自在之类的话。
都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过十多年了，现在才来说什么不自在的话？！
苏瑾晨和沈诗贻等人都错愕地看着苏念卿，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苏念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激动，竟然说了不合时宜的话，急忙补救，干巴巴地补了一句：“这一年多来我已经习惯一个人睡了。”
眼神躲闪着，却不敢看苏瑾晨。
苏瑾晨看着苏念卿罕见的心虚模样，心慢慢沉了下去，她是绝对不会相信苏念卿说的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睡的鬼话的。
仔细想想，好像苏念卿回来之后就一直单独避免着面对她，连和她主动说话都很少，再结合对她莫名愧疚的心理，苏瑾晨脑子里闪现出一个绝对不愿面对的事实。
那就是，苏念卿想起来了，想起了关于以往的一切，尤其是关于她的。
毕竟，那是苏瑾晨最无私的时刻啊，无私到愿意为苏念卿放弃一切。
说开
进了屋，行李被随意放置在玄关，没有人去理会。
苏念卿和苏瑾晨各自占据了一边沙发，中间的茶几仿若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哪怕同处一空间，然而两人的心思根本没在一处。
客厅里的大摆钟蓦然在寂静的空气里发出低沉厚重的声响，苏念卿吓了一跳，抬头去看，发现已经四点了，不出意外地话苏慎和宋婧会在五点下班，大概五点半会到家。
一个半小时，足够了。
苏念卿终于把视线看向了自坐下后就一直盯着她面前茶几的苏瑾晨，很轻地开口：“阿瑾，我回来，不欢迎吗？”
苏瑾晨双肩一耸，似乎是吓了一跳，僵了片刻，才终于抬起头来。
苏念卿这才发现苏瑾晨原本在车库时还算平静的神色已然维持不住，眼里盈满了痛苦，挣扎地看着她。
“你回来……我不知道有多开心……”
苏念卿心弦一松，然而还没等她高兴起来，就听得苏瑾晨说：“可是，我宁愿你永远不要回来。”
一字一句，足见说话之人的坚定，是毫不迟疑地不愿。
苏念卿蓦地僵住，愣愣地看着她，喃喃地问：“为什么？”
苏瑾晨转过头，不想去面对苏念卿受伤的神色，缓了缓心情，努力平淡道：“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愿罢了。”
哪怕前世她们有些那么多那么多美好的记忆，可是却抵不过后来造化弄人的伤痛。记起来，不过是又多了一个回想起来而痛苦的人罢了。
苏念卿看过去，苏瑾晨侧着头，下颚微抬，一直以来柔和的侧脸线条莫名坚硬，苏念卿转到上头，甚至能够看到苏瑾晨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蓦地放下心来，苏念卿扬唇，轻笑出声。
苏瑾晨疑惑，转过头来看她，却突然撞进她满是笑意的眸子。
星星点点，粼粼有光。
苏瑾晨呼吸窒了片刻，就听得她说：“阿瑾，我很好。既然决定从巴黎回来了，就表示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虽然让苏念卿回国是上头下的命令，但是如果苏念卿自己不愿意她是完全可以拒绝的。天高地远，一切都她说了算。
所以在回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并且已经有了主动揭开一切的打算，只是没想到，第一个知道的竟然苏瑾晨。
真是……苏念卿内心叹息，苏瑾晨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心疼啊。
苏瑾晨有一瞬间反应不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等理解到了，却蓦地落下了泪，让另一边坐着的苏念卿一惊，慌忙奔了过来。
“阿瑾，你没事吧？怎么回事？”
还没等她完全坐到身边，苏瑾晨突然就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放声大哭。
口中喃喃：“念念……念念……嫂嫂，嫂嫂！”
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称呼了，苏念卿有片刻的恍惚。
苏瑾晨和沈念卿自小玩到大，小时不知事，哪怕被告知过沈念卿是她未来的皇嫂，苏瑾晨也一口一个念念地叫着。
长公主还小，宫中礼数自然不会多加深究，反而是两人一道遭了劫被救回来以后，苏瑾晨就一直嫂嫂嫂嫂地叫到大，从未改口过，哪怕是在她们豆蔻年纪最亲密的时候，苏瑾晨从来就是把她放在兄长的妻子她的嫂子的位置上。
礼数周全，但到底限于辈分，两人间的亲密总是隔了一道。她之前也常常遗憾过，没想到到了现代倒是满足了她这个愿望。
可是，当苏瑾晨的“嫂嫂”一唤出口，苏念卿发现，她竟然最怀念的还是那段时光。
拥着苏瑾晨，轻拍她的背，苏念卿的下巴轻轻抵在苏瑾晨肩头，目光没有落点地微微笑了。
没有问苏瑾晨为什么突然情绪爆发，苏念卿等她慢慢平静下来才淡定地松开了她。
苏瑾晨眼睛红红，极为不好意思地看着苏念卿，她都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鼻子啦。
苏念卿失笑，看着她沾着泪痕的脸颊，眼里的包容无限放大，一边替她擦泪一边安慰：“回国那阵子看到你还有些不真实，恍然间记忆交叉，所以一时想茬了，你别在意。”
苏瑾晨嗯嗯地点头，一副全然信任的样子。
苏念卿又说：“当年你为我为阿倾做的一切，我都很感激，没想到，一直以来任性叛逆的长安长公主殿下也开始懂事了。”
苏瑾晨被她说的红了脸，看她以这样平静的口吻跟她说话，原本提着的心也稍稍放下来一些。
“真好。”苏念卿感慨，“我们都长大了啊。”
苏瑾晨被她说得险些又落下泪来，此长大非彼长大，却是经历了惨痛的代价。
苏念卿还是笑着的，甚至调侃了她一句怎么近两年没见就变得那么矫情爱哭了，被苏瑾晨闹着扬手要拍她。
苏念卿难得地陪她闹作一团，在沙发上你来我往地耍了个痛快。
苏瑾晨轻舒一口气，见苏念卿没有要追究她的意思，才终于放下心来。
当年的一切，都是她自愿做的，没有人逼迫，没有人强求，有的，不过是心甘情愿罢了。
然而苏瑾晨没有看到的是，在苏念卿躲过她背过身去的那一刻眼里瞬间暗淡下去的眼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门嗒地一声被关住的声音传来，随之而来地还有宋婧的惊奇：“你俩干嘛呢？”
苏念卿和苏瑾晨纷纷停了手，把抱枕在沙发上安置好，苏瑾晨笑嘻嘻的跟苏慎和宋婧两人打招呼。
苏念卿转头看了墙上的大摆钟一眼，明白她们是因为苏瑾晨回来而提早下班了。
当天晚上苏念卿是和苏瑾晨一起睡的，理由是要好好犒劳一下之前苏念卿回到军区被伤害了她的心。
苏念卿哭笑不得，在苏瑾晨故作姿态下只好应了她。
然而不知道是因为苏瑾晨回了京都太激动了，还是因为苏念卿跟她说开了而开心，总之当天晚上闹到很晚才睡着，幸好第二天是双休，最近军区医院的事少了些，也不用每日都加班加点忙成狗了。
或许是头一天晚上睡太迟以至于太困，又或者是接近自己的人气息太熟悉，苏念卿一觉醒来懵懵懂懂地就发现周边竟然不是苏瑾晨房间的摆设，隐隐透出些熟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