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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影流年(13)

日落之后,朱家大院里搭起了架子,张堂点起清油灯,演出终于开始了。

这回演的是一出《观音菩萨送子》戏,热热闹闹,台上的场面比台下更壮观。虞小鼓、季乐、花凌坐在台后,季乐不理睬花凌,只挨着虞小鼓坐。

虞小鼓不大高兴,搬着凳子挪开些。季乐不明所以,又挨近了去,热络地说起悄悄话来:“小鼓,你看那个姑娘,红衣裳的那个……”

虞小鼓不悦地打断:“我在看戏。”

季乐愣愣地说:“先前不都看过了么?”

虞小鼓不咸不淡地应道:“我想好好学。”

季乐只得讪讪退回去。

待《观音菩萨送子》演完,朱家的管家凑上去悄声叮嘱了几句,意思是要戏班子临时再加演一段。潘九戏等人先前并没有排练过,不过五人合作多年,默契总是有的,商量后立刻又演了一出《金碗钗送子》。等客人们的兴尽了,这才领着丰厚的赏金离开了。

路上,杜十五、杜重九兄弟两感慨道:“若是每天都有这样的活可接便好了。”

走在最前面的潘九戏的脚步顿了顿,转头无甚表情地看了他二人一眼,又一言不发地继续向前走。杜氏兄弟面面相觑。

众人还没走到住处,忽听身后有马蹄声逼近,在他们身后处停下。来人正是方才朱家的下人。那下人道:“潘班主,今日你们的戏我家老爷听的很喜欢,想同你们签约,从此只为我家老爷宴宾客、摆宴席时演出,不必再为生意犯愁。”

潘九戏微微一怔,戏班子里已有几人露出喜色。

那下人又道:“若何我家老爷签约,从此每月无论用不用的上你们,都有固定的赏钱。若做得好,还有另外的打赏。只不过若签了朱家的约,你们就不能再为别家唱戏了。”

潘九戏依旧不语。

那下人早有预料般地一哂,道:“潘班主,你先考虑着,也同你班子里的人商议一番,明日管家会带着契约到你们住处,有什么条件,这一晚上尽可想好了。”

潘九戏不卑不亢地说:“多谢你家老爷好意。”

那下人抱拳作礼,打马掉头回去了。

当天夜里,虞小鼓正在井边打水洗衣服,季乐晃晃悠悠地踱了过来:“小鼓,你在做什么?”

虞小鼓看了他一眼:“你很闲么?”

季乐老实地点点头:“要我帮你么?”

虞小鼓两手在腰际的衣服上来回擦拭,擦干后指着一盆衣服道:“那你帮我洗了罢。”

季乐一怔,惊讶地看着虞小鼓打着哈欠从他身边绕过去,“我困了,先睡了。”季乐一脸古怪:“你、你就这么走了?”

虞小鼓停下脚步,无甚表情地睨了他一眼,又继续往房里走。

季乐忙道:“我、我帮你洗衣服。小鼓,我心情不好,你能陪我说说话么?”

虞小鼓置若罔闻,推开房门进屋了。清冷的漆黑的院子里,只留下孤独的少年季乐一人,无言地沉浸在哥哥不疼、弟弟不爱、还要额外多洗一盆衣服的悲痛中。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的题目应该叫:少年季乐的烦恼

9

9、第九章...

潘九戏最终没有和朱家签下契约。戏班子里其他人问起缘由,潘九戏只道:“做惯了家雀,怎还做的了野雀?”为此,签手兼副班主谈天翔和潘九戏发生了剧烈的争执。

谈天翔和潘九戏的矛盾由来已久,说穿了,一是年纪导致的分歧,谈天翔正是而立之年,而潘九戏已过了耳顺;二是穷苦日子所积累出的怨怼。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戏班子的日子过得十分清贫,便是饱腹亦难维持,遑论其他?谈天翔与潘九戏虽不是夫妻,但处在一个屋檐底下过日子的,实际也差不许多了。

谈天翔认为潘九戏上了年纪不识抬举,这样的好事撞上了是运气,错过了,可就保不齐几年里还会有这样的机会。潘九戏则硬如磐石,丝毫不肯动摇。

两人为此争执不休了三整日,谈天翔的话一天比一天难听。到了第三天,三名学徒捧着要洗的衣服路过潘九戏和谈天翔的门口,听到房里传出气急败坏的骂声:“你以为你这破戏班子是什么样的货色?朱老爷看上咱,好吃好喝的安稳日子你不想过,家雀儿野雀儿,哈,你假马啥子?”(注:陕西方言,你假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