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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影流年(35)

虞小鼓怔了片刻,苦笑道:“……是。”

之后的几天里,少年们就开始了操劳地绘制影人和教王府女眷唱戏的日子。

皮影雕刻首先要选皮,这点他们自然是不愁的,赵贞卿早就备好了数张上等的牛皮和驴皮;其次是制皮,少年用们清水将牛皮浸泡刮薄,然后阴干待用;之后要在阴干的皮上画稿,再之后要镂刻影人、敷彩、缀结合成,这样一来皮影才算完工。

前几道工序费时,后几道费力。虽说影人的头茬和身体可以分离组装,不是每一个角色都需要做一个影人,可五套戏的皮影人也至少需要几十个身体和头茬,要这四个少年在短短一个月内赶工完成依旧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在等牛皮阴干的那几日里,少年们每日要用八个时辰教瑞王府的女眷唱戏,直把女眷们累的哀声载道,一个接一个病倒了。到了画稿的日子里,他们白天教女眷唱戏,晚上季乐画稿,其他三人镂刻。镂刻的工艺也极其繁琐,镂刻一个影人需要三十几把不同的刀,总共要刻三千多刀,若是一个不慎刻坏了,只怕又要重头做起。

到了第二十天,花凌病倒了。

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另外三个少年每天睡眠的时间从两个半时辰缩短至两个时辰,除了教戏、画稿、镂刻,还要兼照顾生病的同伴。花凌病的很重,前三日高烧烧得他昏迷不醒,到了第四日,烧退了些许,他就立刻下床帮工。

很快,一个月的期限到了。

一大叠影人送到赵贞卿面前,他随手拿起一个看了看,孰料轻轻一扯那影人的胳膊便落了下来。他嗤笑一声便扔到一旁:“粗制滥造。”

紧接着,赵贞卿让女眷们演皮影戏,当月琴第三次奏错的时候,赵贞卿唤了声停。

这日花凌因病在房里歇着未出来,倪小八也已是强弩之末,全靠锣鼓声强吊着他的精气神,等奏乐一停下,他“咚”的一声就直挺挺倒下去了。

赵贞卿让下人将倪小八抬回房去,目光悠悠在季乐和虞小鼓脸上转了一圈,发现这两个少年简直是面无人色,什么样的美貌灵气在这一个月里都给折腾没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虞小鼓:“两位小师父,你们自己说呢?”

虞小鼓只觉气血上涌,这几个月来的郁愤和不平都在这一刻爆发,怄的他“哇”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

季乐慌张地抱住他,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迹,愤恨又哀伤的目光狠狠向赵贞卿射去。

赵贞卿嫌恶地看了眼那滩血迹,道:“本王真不明白,你们何苦非要同自己过不去?虞小鼓,若是你不想同你的师弟兄们分开,那也好办。”他用目光仔细将季乐打量了一番,“你们这几人样貌倒还都入得了本王的眼,不如我将你们统统收了,这样可好?”

虞小鼓正欲反驳,一张口,喉头又是一阵甜腥。季乐将他的脸埋进自己怀里,示意他稍安勿躁。“王爷,你又何苦不肯放过我们?”

赵贞卿冷冷道:“本王只是想不明白,这种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不愿意?你倒替本王解解惑。”

季乐道:“人各有志。先师遗命,我们不可依附权势而活。王爷,我人较愚笨,什么名利、荣华我不懂,我只知道从前我们师兄日子过的虽苦,每日相伴相守却很快乐;自从进了王府,我们每日提心吊胆,以泪洗面,已不知快乐是何物。”

赵贞卿不悦道:“又不是本王强迫你们。是虞小鼓自己一时冲动去行刺刑部尚书,若不是本王救他,你们如今早已天人永隔了。”

季乐黯然道:“我们自然感念王爷恩德,然我们无权无势,此生无以为报。王爷救了我们,又何苦强迫我们?”

赵贞卿不耐烦道:“罢了,本王也不与你们多费口舌,只问最后一次。你们师兄弟四人本王可以一并收下做男宠,你们感情好要住在一块,本王就专门腾出一个院子让你们住。你们肯是不肯?”

虞小鼓挣扎着爬起来,搂着季乐的脖子道:“王爷的恩情只有来世再报。”

赵贞卿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气得来回走了两圈,捏着扇子对着他们指点:“你们、你们……我真不明白,你们从小过的是苦日子,骨头却要比别人硬;他只不过过了两年的苦日子,如今要什么便有什么,骨头却软的谁都可以揉,谁都可以捏……这究竟是什么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