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86)
“小原，”张云慢慢抬起头，看着自己儿子说，“你今年才十六岁，以后的人生还有那么长那么长，会遇见的人还有那么多那么多，并非现在就可以下定论的。”
“昨天我看见你的那些东西后，的确很震惊。后来我去看了你爸爸，到了他面前，我才想，也许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张云伸手拉过顾原的手，低着头，声音轻缓。
“我没有尽过一个当妈妈的职责，更没有引导过你们关于感情的认知。让你现在走到这一步，我是有责任的。”
张云抬起头，眼神认真的看着顾原说：“我不是觉得同性恋就不好，而是希望你能想清楚你是否真的就是了。你从小没交过朋友，现在遇见凌超——当然凌超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他有很多优点值得你被吸引——然后产生的仰慕之心被误认为是感情。这对你们俩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妈妈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顾原慢慢的听着张云说完，一字一句的认真听进去了。他笑了笑，脸上的小酒窝闪现了一下，嘴唇轻轻的抿了抿才开口：“妈妈，我说的那句话，不是堵气，不是任性，更不是随口而言。”
“他是第一个会在我被人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的人，是在别人弄伤我的时候会发狂的人，是带着我慢慢融入集体的人，是看见他就会心情变好的人，是一想到他就会想努力追上他的人。”
“妈妈，你告诉我，这样一个人，我如果对他不是喜欢，会是什么？我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的那种，不是因为他的性别，而是因为我喜欢的他刚好是跟我同性。”
张云内心一阵翻涌，顾原的话像一记重锤砸了下来，她原本以为十几岁的孩子出于好奇谈个早恋没什么，她好好引导一下，或许顾原就会发现这只是青春期的一时中二。
可这一番话过后，她看出来顾原的态度有多认真了。
“你确定你想好了吗？”张云不再多说，只问了一句。
“恩，妈妈，你放心吧。我和凌超都不是那种把感情当游戏的人，也不会因此浪费过多的时间影响学业和前程。未来的路该如何走，我们俩心里都是早有计划的人，只不过遇到对方后，路上就多了个伴了。”
看着顾原坚定的表情，张云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没用了，她站起来准备离开，刚走两步，又停下来转身问道：“这几天，你在那边玩的开心吗？”
张云看上去并没因为这次交谈而轻松，眉宇间反而更加凝重了些。她不知道如果顾原的爸爸还在世知道这个情况会是什么反应，至少她现在还是担心。
顾原走上前，伸出手给了张云一个拥抱。
他把头搁在老妈的肩上，手掌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拍，然后松开，说：“我很开心，凌超的爸妈对我也很好。”
他把收在衣服里的玉坠拿出来，轻轻的抚了两下：“这个，应该算是他父母对我们的认可吧。”
张云看了看那个玉坠，又看了看儿子的脸，她知道，今天的谈话已经可以结束了。
她抬手在顾原的手臂上拍了拍，说：“那好，妈妈尊重你的选择，但妈妈也保留自己的看法——我依旧不太同意你们这样的关系，不过我不会阻拦。”
她说完，就走了。
这一回，张云没再停留，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除夕
张云没再找顾原聊过这件事，顾原也没把那天跟妈妈的谈话跟任何人讲。
他们就像从未发生过，每天和之前都一样。
除夕就这样来了，已经停雪好几天的D市又飘起了鹅毛大雪。院子里前几天被清扫过的地面一大早起来时已经垫了三四公分厚，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都是雪花。
和D市完全不同的H市却在这一天睛空万里，早上凌超一家人起的很早，白兰和凌志超在楼下把要带的一大堆东西往后备箱里装——他们一会儿要去爷爷奶奶那边，一直过到年初五。
至从爷爷奶奶搬出去后这几年过年都是去那边过的。他们一家人就这么几个人，本身就比较清冷，再加上城里不许放烟花，爷爷奶奶想在郊区热闹一点。
春节嘛，本应有点声响才好。
“儿子，差不多准备出发了啊，你爷爷刚打电话来催了。”白兰对着楼上喊道。
“好，”凌超在房里应了声，背着包就下来了，他三两步跳下楼梯跑到白兰身边问，“我昨天给爷爷他们装的顾原让我带回来的腊味放车里了吗？”
“带了带了。”白兰一把拉住飞快窜下来的儿子，想抬手揉他的头时才发现儿子现在已经高自己太多了，“唉，这两年你这个子长的我都不想跟你站一起了。”
凌超笑着搂住老妈的肩往外走去，老爸正把最后一个箱子放好关上了后备箱。
“好了，可以出发了，”凌志枫拍了拍手，走到前面把副驾门打开，做了个请的姿势说,“夫人请上车。”
白兰轻推了他一把，忍不住笑着嘟囔了一句：“没个正形。”还是就着打开的车门上了车。
凌超自己打开后座门，摇摇头说：“唉！没眼看啊！”说完在老爸反应过来之前快速的钻进了车，只是车门还没来得急关上，就被老爸在外面挡住了。
“我发现半年不见，你小子变皮了啊！人顾原那么稳成的人你怎么没学着点儿？”
“我是夸你在老妈面前会做人呢！”凌超往里躲着，也不去管没关的车门了。
“我怎么没听出来？就听你拿你老爸打趣了。”凌志枫见他躲过，只好替儿子关了车门，绕过去驾驶座。
车里笑成一团的凌超和白兰在他上车之后赶紧止住了笑声。
年前一直在忙一个开发案的凌志枫和白兰直到昨天才停了下来，本来之前顾原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尽量缩短工作时长了，但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真正一家人好好团聚
车子点燃，慢慢驶出院子，凌志枫叹了声气说：“咱们这一年到头啊都没几天可以这样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儿子越来越大后就更难得了。”
“是啊，”白兰说，“高中，大学，工作，日子是越过越忙碌。咱们啊，就把这偷得的几日闲好好过吧。”
“哪有你俩说的这么可怜？”凌超趴在老妈的座椅后面说，“等我接手公司了，你俩就早点退休，想出去旅游就出去旅游，想在家宅着就在家宅着。我呢，就跟顾原一起加油工作，然后多留时间回家。”
“嘿，你想的倒是挺容易的啊。”白兰偏过头点了点凌超的额头，“管理一个公司没那么容易，未来的发展只会越来越大，你们花在工作上的时间就会越来越多。这不是挣多少钱的问题，钱嘛，我觉得我和你爸现在挣的也够咱们一家子过好这一辈子了。但你还有一个公司的员工，要对他们负责，要为了他们的生活去拼博。等你真正接手后，你就懂了，抽出空闲时间是件多奢求的事。”
“嗨，你别给他这么大压力。他现在也就高二，离工作还好多年呢。”老爸边看路开车边说。
“责任嘛，我当然懂，我也会尽我可能的去达成。”凌超一脸认真，从他初中开始决定往商路走时，他就在心里默默要求着自己，“放心吧老妈，我会说到做到的。”
“行啦，咱一家人好不容易放个假，聊点轻松的。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凌志枫笑了笑说。
“我也就…”白兰止住了话，“算了，儿子开心最重要！我还是那句话，未来凌超要是不愿意接管公司，我们就请职业经理人。”
“好好好，”凌超说，“至少我现在没这想法。”
车子在马路上飞驰，这个城市大多数人口都是外来打工的，春节期间反而显得格外清冷。路上行车顺畅，不似平常那般拥堵。
清晨的阳光正好，室外温度不冷不热。凌超按下车窗，胳膊枕在窗沿上，风吹过脸庞，似有人按摩般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