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哼着小曲儿走入皇宫中,进入崇德殿时犹豫片刻,弯腰褪下脚上的皮鞾,忽觉眼前一道银光闪光,他的脖颈骤然被两杆亮晃晃的铁戟尖抵住了。
吕布愣了半晌,神情一点一点冷了下去,面无表情地直起腰,打量着那两名持戟的虎贲卫士。
两人被他浑身散出的煞气迫得将铁戟微微挪远了一些,垂下眼不敢与他四目相交:“温侯、司空、行车骑将军吕布,请。”
吕布抬手以指抵住那戟头,漠然地扫视二人:“要侯爷这样进去?”
一名虎贲卫士道:“这是礼制,请温侯见谅。”
吕布冷笑一声,也不看那二名虎贲卫士,拔腿大步向刘协所在的内殿走去。两人吃了一惊,全不敢伤了他,也不好轻易收回铁戟,只得就着他的步子跌跌撞撞向内殿跑去。
刘协正坐在榻上翻看竹简,仿佛并不知吕布进宫一事。
直至虎贲卫士压着吕布到了身前,他才悠悠将竹简倒扣下,抬眼微笑道:“温侯。”
吕布目光阴沉,死死盯着少年天子纯洁又无辜的表情,咬牙切齿道:“陛下,给末将一个解释。”
刘协微微扬眉,故作惊诧道:“温侯不知道吗?这是从周代起的祖制,五大不在边(注)。”
吕布沉下脸,幽黑的双眸一动不动死死盯着刘协。
刘协悠悠解释道:“温侯身为司空乃是三公之一,依旧制,三公领兵入见,皆交戟叉颈而前,意在试探。”刘协故意顿了一顿,一脸无辜地耸肩摊手:“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
话音未落,吕布突然两手夺过两柄交于颈间的铁戟,并入一掌横握,抬膝用力一磕,两杆铁戟都弯折了一个弧度,被吕布冷着脸丢到一旁!
刘协惊得一时忘了言语,就这么一动不动傻傻地望着吕布。
吕奉先气呼呼地上前数步,虎贲卫士欲拦,却无一人胆敢上前。吕布凶神恶煞地提起少年天子的衣襟,龇着牙道:“祖宗立下的规矩,你是皇帝,你可以改。”
刘协又惊又怒,死命拍打着吕布的拳头:“放肆!给朕放开!”
吕布怒气冲冲地将少年天子往旁的一掼:“没有五大!侯爷就是老大!”他说罢转过身,表情扭曲狰狞,大步走了出去。
刘协狼狈不堪地扑倒在地,通天冠磕落,滚至墙角,长发尽散。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吕布的背影潇洒地消失在视野之中,周遭无数卫士竟无一人阻拦!
许久之后,刘协哽下一口血,细长漂亮的双目中满是阴鸷,堪堪将一口银牙咬碎:“吕奉先……你给朕记着!”
再说吕布出了崇德殿,迅速拐入一处无人的墙角,捂着膝盖龇牙咧嘴地跳脚:“~!@#¥%居然是精铁打的戟,哎哟喂侯爷的膝骨……裂了裂了……”
吕布回了司空府后,夜里左思右想睡不着,终于意识到此时小皇帝的权利已超出了他的想象和容忍限度。
第二日,高顺依约来到司空府,只见吕布眼下两道深迹如搽了灶灰一般,不由大惊:“主……公?”
吕布心不在焉地瞥了他一眼,兀自托着下巴继续想心事。
高顺见吕布不似抱病,舒了一口气,道:“主公,昨日进宫……”
吕布阴沉着脸道:“征讨袁术一事暂且搁一搁。你派人替我去查,朝中哪些人是皇帝的亲信,又有哪些将领与他们交往过密。”
高顺怔了半晌,颌首道:“是。”
他犹豫片刻,又道:“只是征讨袁术一事,我们若不出兵……”
吕布不耐烦地扬了扬手:“袁术已是穷弩之末。不必再说,照我说的去办便是。”
高顺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司马懿走了进来:“主公,听说你不打袁术了?”
吕布怔了怔,皱着眉站起身向屋外走,果不其然瞧见高顺躲在不远处探头探脑地张望。
吕布怒道:“高——顺——!”
高顺吓得迅速缩回脖子,一溜烟不见了。
司马懿叹气道:“高将军也是为了主公好。”
吕布自然知道高顺忠心,哼了两声,气也便消了,走回榻旁坐下。
司马懿道:“主公,袁术不能不打。你奉天子以令诸侯,袁术冒天下之大不韪自称皇帝,主公若不出兵,各路诸侯定会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