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望着她的陆莛庸在她皱眉的瞬间就知道她即将要醒来了。一时心里紧张得不行,对她的醒来既期待又惶恐。
乔安童吃力打开沉重的双眼,视觉一恢复,立即望进一双满布各种情绪的清冽黑眸里。镬
“你醒了。”陆莛庸抬手轻柔的抚摩她的脸,想尝试对她笑,嘴角却僵硬得怎么也弯不起来,反而眼眶泛红。
乔安童望着他不语,目光定定的,一瞬也不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童?”她过于平淡的反应让陆莛庸有些心惊。“你有听到我在说话吗?”
乔安童轻眨了下眼睫,还是没吭声。
身体很痛,可她却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痛。
她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陆莛庸以为她是要拿什么东西,刚握住她的手重新放入被子里要说什么,她却又把手拿出来。
“安童,你想拿什么或做什么?告诉我。”
乔安童还是没回他,径直伸了手抚上小腹——当手触及的腹部不再像以前那样圆滚滚时,她突地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痛了。
是心痛。
`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感觉昏迷后的自己仿佛灵肉分离般,明明已经昏过去毫无知觉,却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
她在被送到医院后醒来过一次,看清楚送她来医院的人是利政玄。
他焦灼的表情很熟悉,她听见他和医生交谈。
医生说她情况危急,必须马上送进手术室。
之后半昏迷时又听谁说因为她失血过多,而且羊水早已经破了,宝宝很可能会保不住……
她真希望那一切都是她的幻觉,等她睁开眼时宝宝还好好的呆在她肚子里,一切都平平安安的,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可陆莛庸满布情绪的目光里流露出的心疼和自责让她确定了那些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是真的。
宝宝……没了……
她呼吸一窒,感觉心仿佛瞬间被掏空般,空荡荡的,已经完全感觉不道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觉。
`
陆莛庸知道她心里难受。
他注意到她放在小腹上方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的握拢成拳。怕她的指甲伤害到自己,忙捉住她的手要扳开,她却触电般猛地甩掉他的手。
“安童?”他惊愕望着她,眼里掠过一抹受伤。
乔安童却仿若未睹,回望着他的目光平淡如水。
“抱歉,我现在不想说话,请允许我闭嘴。”她嗓音嘶哑。
话落不再看他,重新躺下去,闭上眼睛。
她反常的冷漠让陆莛庸心里狠痛了下,难受道,“安童,我知道你恨我,你可以发泄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我没有什么要说要发泄的。”乔安童轻轻掀动发白的嘴唇,“我也不想和你说什么,关于宝宝的事,就这样吧,没了就没了,我又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你没有对不起我,宝宝也不是因为你才没了的,所以你不用一脸愧疚,也不用自责。”
这样的乔安童让陆莛庸感到恐慌,她那么的平静,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仿佛一切都已经不在乎的样子。
他握住她的手,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眼眶里流出来,一股无法形容的痛楚自胸口漫向全身,难受得教他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她是恨他的,恨到已经不愿意再看他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
“安童,我爱你。”在乔安童以为浑身的知觉接近麻木时,耳边扬起的轻柔嗓音骤袭她的胸口,一阵痛彻心扉的感觉蔓延开来。
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痛,可面对这个男人,她在麻木,也不可能失去知觉。
她闭着眼不语不看他,泪水漫出眼眶,顺着眼角滑落。
“安童,宝宝暂时还活着。”
沙哑的嗓音自耳边飘过。
她猛然睁开眼,灿亮的眸死盯着黑眸染上一层薄雾的男人,嘴唇张了张,却颤抖着吐不出半个字眼。
“宝宝还活着,是个女儿。”他望着她,目不转瞬。
乔安童明明内心狂喜,但‘暂时’那两个字眼却又让她置身冰窖。
暂时的意思,是宝宝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宝宝才七个多月,属早产。身体各个方面都不如足月产的婴儿那么健康。我怕她……所以想等过些天她情况好转一些了再告诉你,可是……”她这个样子实在教他无法再隐瞒。
229 他们的女儿
早产。
这两个字眼乔安童并不陌生。
以前小的时候读幼儿园,班里就有对早产龙凤胎,哥哥身体瘦弱,比正常儿童矮一大截,明显一副先天发育不足的模样。而妹妹却发育良好,身体恢复得和正常儿童几乎没差。肋
她的女儿,也会像那对龙凤胎里的妹妹一样坚强的活下来,发育成健康的宝宝吗?
“我要去看她。”她说完便有了动作,一副迫不及待的姿态。
“等你是身体好一点再去吧,你先休息。”陆莛庸按住她,不让她乱动。
她虽然没做手术,但因为失血过多,身体很虚弱,医生叮嘱卧床,不能随意走动,否则情况很危险。
可她却那么坚持。
“我要看女儿。”她目光定定的看着他,眼里蕴涵的哀求让他心一软,失了阻止她的勇气。
“好,我抱你去看。”
`
乔安童躺在陆莛庸的怀里,全身上下被他用被子包得严严实实的。
她透过玻璃墙望着躺在恒温箱里一动不动的女儿。
她那么那么小,粉粉的一个小团,虽然是早产,头发却又黑又多,小小五官聚在一张小小的脸蛋上,却一点也不难看,甚至还能隐约在那张小脸上找到她的影子。
她滚烫的眼泪滑落在陆莛庸的手臂上,烧灼着他的心。
他俯身亲吻她的额头,唇抵着她的额头轻喃道,“别哭,女儿看着呢,你要笑给她看,她才会快快好起来。”镬
乔安童抱紧他一条手臂,更紧的偎入他怀里,点点头。
他听见她深呼吸调整气息的声音。
“她会好起来吗?”她刚才明明听他说‘暂时’还活着。那宝宝的情况一定很不乐观。
“……会好起来的,我们要努力为她加油。”
乔安童流着眼泪点头。想站起来,大脑却一阵晕眩,眼前一阵发黑,头刚抬起又软落在陆莛庸怀里。
“好了,我先送你回房。”她这个样子实在让他担心。
“我还要再看一会。”
“明天再来好吗?你要先养好自己的身体,才可以照顾我们的女儿。”他柔声哄她。
她却摇头,“我怕我一觉醒来,她已经……”
“不许你说那种话!”陆莛庸突地厉声打断她。
她一楞,随即泪如泉涌,在他怀里哭得无法遏止。
陆莛庸心疼不已,难受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凶你,只是……我们要相信女儿会努力活下来并且好起来。”
“别哭了。”腾不出手来替她擦拭眼泪,他以吻舔去,温热的舌却逼出她更多的眼泪。
“我好怕……”
她抓紧他胸口的衣服,泪眼模糊的望着恒温箱里的女儿。
陆莛庸胸口发痛。
他又何尝不是害怕里头那个小小的宝贝突然间离开?
可是他既然告诉了她他们的女儿还活着,就只能让她坚信女儿会好起来。这不但可以激励她配合医生努力复员身体,也可以让他们已经岌岌可危的关系得到改善。
“我已经联系了全球这方面最好的医生给女儿会诊,他们会努力让女儿好起来。虽然很艰难,但我相信女儿会和我们一样勇敢,努力,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她……不舍得离开我们。”
乔安童咬紧唇点头。然后任陆莛庸抱她回病房。
`
也许是身体太疲惫,躺到床上不到两分钟,乔安童再次沉沉入睡。
却睡得极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