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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被恋爱挟持理智的常先生(4)

作者: 淘汰基因携带者 阅读记录

大洋彼岸,支开那两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后,俞先生在梦里做了一夜的数学证明,一直昏头涨脑到凌晨,酒精酿就的诡谲散去,梦境好不容易熬成旖旎,将醒未醒时的胀意正引得他手滑向下腹去,一通越洋电话惊退了绮梦,俞扬接起,声音又哑又沉:“吟川?怎么了?”

那是道少年的声线:“小舅舅!我闯祸了!你一定要救我!我爸会扒了我的皮的!”

“你爸现在还留着你的皮?”俞扬对这小惹事精习以为常,摸到床头董升升留下的水杯,喝了半杯水,打开免提,掀被子下床,将皱巴巴的衬衣、西裤尽数脱掉。

“你能不能回来一趟啊……”少年啜泣道,“我真的很怕。”

俞扬听见嘈杂的背景声,停了动作,问道:“怎么回事,你在哪里?”

贺吟川抱着膝盖窝坐在急救室外,哭得眼泪长鼻涕短,“我在医院里……我开车撞人了,小舅舅……”

“你有没有受伤?”俞扬问道,得到否定答案,松了口气,继而又被小外甥痛悔的哭嚎弄得头疼脑裂,俞扬正要问伤者的情况,那边急救室已经开了,贺吟川跟在刘梁身后凑过去,被撞的人未做任何处理地被推了出来,中年男医生探出半个身子冲外面骂骂咧咧:“哪个天才送的急救室?右臂骨折疼晕过去了而已!《诊断学》白学了是吧?”

俞扬听见贺吟川长吁了声“太好了”,另一个声音暴起道:“好什么好!赶快把你家长叫来!屁大点人,拿驾照都没资格,敢出来飙车!”贺吟川那滥贱眼泪哗哗直流,委屈道:“我没有飙车!是你们突然从人行道上摔下来的!”又无缝衔接上电话,“呜……小舅舅,我都吓死了……我爸会扒了我的皮的。”

“脱皮事小,好好看看被撞的人怎么样了,无论如何先道歉,知道吗?”俞先生光屁股坐回床沿,闭眼按揉眉心,温声问道,“是谁的车?在现场时有没有被人拍照?”

“车是我同学的,车里有好几个人,当时外面有人拍了视频,但没拍到我的脸。”

俞扬正思忖着被姐夫发现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贺吟川嗫嚅道:“小舅舅你能不能回国一趟……对方说私了必须见家长。”

“我这个月刚……”俞扬忽地想起上次回国并未让小外甥知晓,堪堪止住话题,欲用“我很忙”来搪塞,贺吟川摧枯拉朽似的哭诉:“小舅舅,我想你了——你都半年没回来看我了,呜……”

狼窝里的羊崽子最招人疼,俞先生愁得眼皮都掀不起来,无奈说:“哭什么?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光知道哭?假期什么时候开始?我回去把你接来美国好不好?你妈不是说你暑假要来美国吗?”

把小的安抚好,又和对方商量了赔付和致歉事宜,俞先生充分领教了那边自称“伤者家属”的刘先生不让一胫之毛的吵架功底后,大略能想象小外甥遭遇过什么样的恫吓了。

刘梁本就中心有愧,好容易抓住只替罪羊,岂能大方放开?再者,看这小兔崽子的衣着,非富即贵,他得替常周好好谋笔横财。刘梁愈想愈觉得常周真是晕得太是时候,否则以他那“临财不肯苟得,临难不肯苟免”的个性、面慈心软口善的作风,被这小子哭天抢地一折腾,怕是大有反过来向他道歉的可能!我们刘研究员自以为折抵了罪过,对半大小孩吹眉瞪眼教育一阵,屁颠屁颠跑去病房看人了。

老板要回国,归期不定!可惜老板遗传了一半江南士人的血统,温文是他的表,唠叨是他的里,要将“身后事”交代得事无巨细,没有一点身居高位的气度!何其青认为,俞先生缺乏自知之明——纵观整个CBD,还有比俞先生更具替代性的CEO吗?纵观整个垂虹资本,还有比CEO更具替代性的雇员吗?何其青这两日跟在俞先生背后,步履轻盈,晃得那身肥膘也跟着荡漾不已,俞先生看在眼里,恨在心底,颇有将权柄拱手让人的不甘,收拾行李时,还不忘打电话,试图远程操控下属的心情。

何其青一面包藏祸心,一面揭发同僚,“老板你不知道!董升升今天早上迟到了20分钟,Steven已经笑成金·凯瑞了。”俞先生正要出口嘲弄,听见那边咯吱作响,一把将睡裤拍回床上,横眉道:“何其青,容我问一句,你是不是坐在我的座位上。”何胖子咕噜滚落到地板上,下陵上替的美梦醒了。

俞扬勾着嘴角摇头,又打电话给贺吟川,嘱咐他千万不要将自己回国的事透露给其他人,尤其是贺平。

那孩子一派天真,压低声音悄悄问道:“小舅舅,你是不是也怕我爸爸?”

俞扬只好笑道:“是啊,我也怕你爸爸。”

大约预兆着主人的一去不返,床头的金属相框里,黑白照片被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夹进了行李箱的夹层内。照片背面苍遒的钢笔字铺陈在斑斑霉点间,那是——“往者不可扳援兮,徠者不可与期。”

作者有话要说:都在银行账户里。

☆、第 2 章

中国素有的尊崇霸道总裁的传统,据考证可以上溯到三皇五帝时期,《史记》载,帝颛顼高阳,“静渊以有深谋”;帝喾高辛,“其色郁郁”;夏禹“亹亹穆穆,为纲为纪”,可见严肃话少是身居上位者的标配,大约上古时起,面瘫就衬得人比较厉害。偏偏俞先生热爱反其道而行之,逢人带笑,快言快语,和气、悦色、婉容贯之表里。不过这套文质彬彬全然不过是高门春风化雨营造的表象。那是早年举国媒体讳莫如深的话题——俞先生是流|亡|国外的古文字研究巨擘俞韫(易知)先生的老来子,俞大师人如其名,行暮人世,上凭一套“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的道理,下凭一套“玉韫珠藏,不可使人易知”的手段,俞先生肖似其父,乍看是涓涓清流一眼见底,心里不知多少扮猪吃老虎的心思。

不过贺小朋友涉世尚浅,分不清表里,只当他舅是个捉摸不透的神经症患者,譬如现在,贺吟川避开父亲从家里遛了出来,到了约定的地点,左顾右盼未看到熟悉的高级轿车,却看见俞先生穿件印着“NP=P”的土黄色宅男T恤,张着两条修长的腿,大喇喇跨坐在一辆自行车上,隔着人行横道冲他招手。

贺吟川想到要带他以这副模样见人,脸不由蒸得通红,埋头走过去,埋怨道:“小舅舅,你这是做什么呀?”

俞扬不悦地敲他额头,“一见面就嫌弃你舅?”

贺吟川看他绷紧了T恤的骇人肌肉,哭笑不得说:“感觉你下一秒就要问,‘瑜伽健身游泳了解一下吗?’”

“谢谢你夸赞我的身材。”俞扬示意小外甥坐上后座,脚下轻轻一踮,骑进梧桐的秾荫里,似真似假地说,“昨晚你舅我在老宅翻箱倒柜才翻出这件衣服。从前我还在某大读书时,有一回穿着它,居然一整天也没遇到人和我搭讪!我心想——人居于世,要过得顺遂,果然还是要在修饰外表上下点功夫,于是连夜订购了一打同样的T恤,慎终如始、坚贞不渝地穿了整整三年。知道它为我挡下了多少烂桃花吗?”

贺吟川听得云里雾里,昂着脸问:“你怕他惦记你的外貌,俞大老板?”

俞扬撤手将他的脑袋摁回去,笑道:“我怕他惦记你的钱财,贺小公子。”

贺吟川咯咯笑了阵,拍他的腰,“常周不是那种人。”

某大老校区对俞扬来说是再熟悉的不过的地方,俞扬熟门熟路地要去理学院找人,贺吟川固执地说不好打扰那位常先生工作,要在楼下等他,俞扬诧异,“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驯良的?”贺吟川正色道:“常周是体面人,你要认真对待他。”俞扬见小外甥收了笑面,一副成熟谨慎模样,憋着笑应道:“好,好。”

五点时太阳还没将影子拖长,先被一条毯子似的垂天黑云蔽去势头,气流霎时对冲起来,俞扬坐在花坛边上抬头望天,一派阵雨欲来的态势。这时贺吟川轻快地喊了声“常周!”,俞扬站起身来,循望去,一个年轻男人正涉阶下来,右臂打着石膏,左腿应是受了伤,微有些跛,额上贴了好大一块纱布,苍白的右颊上浮着伤痕脱落留下的淡粉,睁着一双明快的眼睛,淡笑着对这边说:“过来扶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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